朗誦比賽之後,我已經深刻地察覺到周圍的同學和老師們的異樣眼光,如果是十年前的我,應該早就受不了想要拿塊布包著頭躲起來了吧,可是現在我依舊每天逍遙自在地過我的日子。和我並肩的是我親愛的同桌小雪,上次的那篇《墓畔哀歌》徹底打動了她的少女心,於是她開始天天陪著我發呆。

不過悠閑的日子不可能一直都是風平浪靜的,雖然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我還是有印象的,其實我的高中生活並不那麼快樂,總是難免有一些磕磕絆絆讓我煩惱,其中最大的煩惱當然還是我那悲催的數學成績。

以前我就不喜歡數學,現在老了十歲還要我再去研究那些高難度的數學題,真是要了我的命。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放棄。反正仗著我的物理、化學和英語成績,我已經可以拿到一個令眾人羨慕的排名,再加上我現在一門心思想著物理奧賽拿個金獎然後被保送,對數學就更加沒心思學了。

這一天數學課,我們美麗的數學老師範怡穿著一身整潔利落的白色套裙,走進教室第一句話就是:“大家把第三章階段練習卷拿出來,我檢查一下。”我無奈地翻起桌上那遝厚厚的卷子,抽出來的那一張卻是空白的,於是心中暗叫:糟了,這張卷子忘了做。

範怡轉了一圈回到講台上,隻有我一人沒有做這張練習卷。她帶著慍怒瞪著我,我知道她一向不喜歡我,雖然理由我不是十分清楚,但是在這樣一個省重點中學裏的理科重點班,百分之八十的學生都有傲人的數學成績,而我一直都是給班裏的數學成績拖後腿的,她會喜歡我才怪。

“今天這節課我就要講這張卷子,全班就你一個人沒做!”她目光冷冷地看著我,我知道這些日子我的各種驕縱行為已經在老師和學生間傳開了,感覺到這次她肯定不會放過我。“你到後麵站著去,把前麵的位子讓給想要聽課的同學!洛英奇,你坐過來。”

聽了這話我灰溜溜地拿著那張空白的卷子走到教室最後一排,原本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重讀生洛英奇有點受寵若驚地走到我的位子上,坐好。他坐下的那一瞬,我看到小雪眼裏的憤怒。但我心裏忽然一驚,原來他們兩個最先接觸的契機,竟然是因為我被罰站啊!

範怡看到我站得遠遠的,也終於平息了怒火,完全忽略我,開始講課了。我拿著空白的卷子,看著前麵一個個挺直了脖子,專注聽講,唯恐漏下一句話的我的同學們,心中又開始了無限的感慨。

高中的時候我們重點班的氣氛一直都是死氣沉沉的,大部分人都隻專注於自己的學習,對其他人不聞不問。但是也不盡然,他們並不是沒有朋友,並不是不在乎友誼,隻是相比我和小雪的熱情奔放,他們絕大多數人都隻是暗暗地完成了大部分的交流。

我曾經一度天真地以為,隻有我和小雪兩個人的高中生活是豐富多彩的,而班裏的其他人都隻是兩耳不聞天下事的書呆子。後來慢慢才知道,事實並非如此。上了大學之後的幾次同學聚會,讓我徹底體會到我當年是多麼地消息閉塞與孤陋寡聞。我曾經帶著驚訝的表情聽完了兩個同班同學的一整段我從不知曉的愛情故事,然後帶著憤憤不平的語氣質問他們,為什麼當年我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他們的高中生活就是在這樣的壓抑與釋放中小心翼翼地走著鋼絲,每個人都隻是自己故事裏的主角而已,出於對自己主角地位的維護,他們寧願放棄在別人的故事裏打醬油,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心中沒有那團熊熊燃燒的小火苗。於是到了故事的結尾,許多人在別人的高中生活裏都可悲地化為一個簡單的符號,沒有任何立體的印象與回憶,隻是一個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