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喬苒遠去的背影,我的心裏始終很不舒服,說不上是愧疚,是落寞,還是一絲心疼。喬苒其實是個很好很好的男生,這個評價不止出自我自己,全班,甚至全學年的老師和同學們都很喜歡他。他總是那麼陽光,那麼積極向上,他高漲的情緒總是可以感染大家,在他身上永遠看不到沮喪的影子。

可是今天,我看著他強忍心中的難過依舊高亢地喊著口號,想起他剛剛的那一番話,深刻地體會到了他內心的柔軟與憂鬱。這一刻,我才覺得他給我的感覺終於是一個有血有肉有靈魂的男孩了。說實話,以前對他沒好感主要就是受不了他那種太過平麵的性格,就像從小到大課本裏的榜樣標兵一樣,看得多了,逆反心理也就莫名其妙地產生了。如今第一次體會到了喬苒的處世哲學,我明白他其實很累,真的很累。

我深深地鬆了一口氣,這件事總算是被我和平解決了,不會再引起十年前的千夫指,他應該也不會那麼消沉了,看來年紀長了,果然為人處世也更淡定、更圓滑了。

拖著一身的疲憊,大家終於走到了那座烈士陵園。雖已是清明節,卻春寒料峭,烈士陵園裏更是冷得出奇。春風一點也不和煦地呼呼吹著,我的手腳早已冰涼了,卻還要站在墓碑前聽政教主任長達40分鍾的愛國主義教育,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終於,愛國主義教育結束了,同學們開始分區進行掃墓工作。說是掃墓,其實能做的也不多,就是隨便掃掃,拔拔雜草而已。我已經完全沒了力氣,看著大家忙活起來,便趁人不注意獨自走到了角落裏,一屁股坐在花壇邊上,一邊搓手一邊哈著熱氣取暖。

陽光很好,透過四周樹林裏的枝葉縫隙灑下斑駁的影子。一陣強風吹過,那影子也隨著枝葉晃動起來,我猛地打了一個寒戰。心想著革命烈士們就長眠在這樣一片冰涼的土地上,就算墓碑打掃得再幹淨,他們泉下有知,也還是會覺得冷吧。

我忽然覺得身後有人,心裏一驚,尚未回頭,肩膀已被一件厚重的外套嚴嚴地罩住。我猛地回頭一看,居然是程楓老師。

他看到我驚恐的表情,有點尷尬地笑笑:“我看你好像覺得很冷,擔心著可別再暈倒了就過來看看。”說完眼神有點不自然地看向遠處。“啊?”我一時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那件外套很重,厚厚地壓在我的肩膀上,讓我有點呼吸困難。

我的腦子完全處於混亂狀態,可是心裏始終覺得這樣不是很好,於是用最後僅存的那點意識取下了外套遞給他,勉強地說了句:“我不冷,程老師你還是拿回去吧。”然後低下頭不敢看他。

他頓了一下,接過外套,卻沒有披上,隻是搭在手臂上,然後微笑:“你不穿?那一會兒暈過去可沒人背你啊!”

我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嘻嘻,放心吧,我沒事的!”心裏還是各種慌張。

“沒事就好,那就別偷懶了,過去和大家一起幹活吧!”

我聽著他爽朗的生意,心裏卻始終覺得他的話語裏有點淒涼的味道,一定是我太迷糊了,我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但我還是衝著他噘了噘嘴道:“就知道老師是發現我偷懶,來找我幹活的!”說完這句卻都不敢抬起頭看他,落荒而逃。

跑了一段距離,發覺身後沒有腳步聲跟來,我有點遲疑地停步,回頭,卻看到他依舊站立於原處,靜默著,陽光透過樹林灑在他的身上,他的影子那麼瘦長,在凜冽的春風裏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