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2 / 3)

“真的假的?!”

“真的。”

薛嵩看著手機,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自從加了阮萌微信,她就再沒有更新過相冊,該不會是把自己屏蔽了吧?

[四]

由於薛嵩在班委群裏說了阮萌生病的事,副班長和學習委員等幾個女生商量了一下,結伴去探望過阮萌一次。班導師也去看過。於是到出院這天,薛嵩和陳嶧城的出現就顯得不那麼突然了。

剛進門時阮萌的媽媽還在,女生指著陳嶧城介紹說是死黨,阮萌的媽媽熱情地和他們聊了一會兒,就放心地出去給她買零食了。

“所以你現在還能吃零食?雙目失明什麼的難道不是吃多了添加劑造成的?”陳嶧城吐槽道。

“你別瞎診斷,根本沒關係。”

“但胖肯定是吃這個造成的。你最近有沒有照過鏡子?”

阮萌沒回答,直接抽出枕頭砸他。

“視力完全恢複了嗎?”薛嵩問。

“還沒有,醫生說視力要恢複到1.0可能需要兩三個月。不過沒關係,據說恢複的視力取決於發病之前的視力。”

“可我記得你以前是近視眼,怎麼可能恢複到1.0?”陳嶧城哪壺不開提哪壺。

阮萌瞪了他一眼。男生馬上舉雙手投降:“殺傷力不減。”

“但是我還是擔心你,視力暫時恢複了,以後還會不會出現類似的情況,如果在馬路上突發失明可是很危險的。”薛嵩一臉嚴肅。

阮萌不以為意:“讓我自己來擔心我就夠了。”

“好,那我來擔心點跟我也有關係的,我們倆的事怎麼說?還能恢複到失明之前嗎?”薛嵩剛說了個開場白,陳嶧城就識趣地立刻站了起來,揚著拇指指了指門外:“我去找一下洗手間。”

“出門右轉走到盡頭再左轉。”阮萌告訴他。

男生又做了個感謝手勢,一閃就不見了。

“當然可以恢複到失明之前,就看你怎麼想了。我也覺得和你在一起很……夢幻,有時開心有時忐忑有時怦然心動,但我不想跟你交往。”

“為什麼?”

“因為我們才剛一起度過了一年。如果現在就開始交往,接下去的兩年做什麼?手拉手在校園裏散步?然後覺得沒激情,開始吵架,鬧分手?情緒波動那麼大,總會影響學業,到最後考不上理想的大學,又反過來把責任全部推到對方身上,從此反目成仇?我覺得生活中有你挺好的,但我不覺得到了要為你改變人生軌跡的地步。”

等阮萌把話說完,薛嵩已經完全出神了,許久才深呼吸回到現實:“你想得真遠。”

“沒錯。我是個一貫頭腦發熱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件事上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計算過一遍。”

過半晌,男生忽然笑起來:“你都不像我最初認識的那個阮萌了。”

“最初認識的?無法直視那個嗎?”

男生微怔:“你怎麼知道的?”

“這還用問,陳嶧城當然會告訴我。而且本來就是我讓他去問的。”

“早知如此就不應該把話說絕。”

“說得不錯啊。都失明了嘛,當然無法直視啦。”是她故事重提,提了之後立刻覺得斤斤計較沒意思,又靈巧地轉了個彎。

“好吧,這個暫且擱置不談。明天有空嗎?我記得你說過想坐江上遊輪……”

“等等。我沒有說過。”

“你寫過。”

“……你怎麼知道是我?”

“字裏行間全是你,明顯得快要從屏幕裏爬出來了。”

“可是我不能去。明天爸媽都在家,肯定看著我。”

“後天?”

“後天也不行,我表姐結婚。很早就定下來讓我當伴娘。”

“你當伴娘?那你表姐長得該有多好看!”

“你說對了。”

“但是結婚應該不會花一整天的時間吧?”

“中午酒席,但是起碼三小時才能結束吧。然後從酒店趕到江邊至少也需要一小時,而江上遊輪晚上是不開放的。趕不到。”女生聳聳肩表示遺憾。

“我們打個賭吧?賭婚禮會不會在三小時內結束。”

阮萌抿嘴笑了:“你應該知道關鍵不在這裏,其實主要是我並不想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不是已經對遊輪失去興趣,隻不過是不想和我一起去。但我就是想打個賭。我覺得婚禮會在三小時內結束,而你會在停船之前趕到。”

阮萌用略帶同情的目光凝視他:“你應該知道這是由我控製的,是我決定的事,我不想見你隻要走慢點就好了。你都已經輸了還賭什麼?”

“是啊,已經輸了。可是你聽說過吧?賭徒輸紅了眼才會下更大的注。”

可能是視線模糊的緣故,這時阮萌眼中的薛嵩和往常反差很大,他臉上掛著笑,但又並不在笑,一派天真的神色,卻又好像內心篤定。阮萌想起了在走廊上一臉冷漠地說自己頭發顏色感覺很熱的薛嵩,相比之下眼前這個薛嵩倒顯得有點可悲,不,是特別可悲。可是阮萌不僅得意不起來,反倒有點難過了。

[五]

婚禮用時沒到三小時,賓客們離場散去,身為伴娘的阮萌還幫著打掃了戰場,最後準備回家時一看時間,全程用時兩小時四十分鍾。女生對著手表兀自笑了笑:“說了吧,這是由我控製的啊。”

可是下一秒她又改變了主意。既然不緊不慢沒有特地追趕時間,也沒有超時,不如就去一趟。不是什麼刀山火海,聽天由命試試看也不錯,反正雙休日的下午不可能不堵車,能準時到達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阮萌對父母撒了個小謊,說和女同學約好了逛文具用品商店。父母念在她住院半個多月也悶得慌,就放行了。

起初她是轉身回酒店化妝間準備卸妝換裝的,可剛進電梯又改了主意。便裝的涼鞋和裙子那麼日常,在學校晚自習都能穿,每天想見就能見到的形象並沒有什麼亮點。可是伴娘裙卻不同,這可能是十八歲成年前唯一一次讓薛嵩看見自己穿禮服的機會,雖然不太可能乘上遊船,但肯定能見到薛嵩。有點想讓他見識一下自己與在學校時反差巨大的形象。

穿什麼鞋又是個頭疼的問題。穿著伴娘裙換成跑鞋顯得不倫不類。可是原本的高跟鞋並不太合腳,撐過整個婚禮已經磨出了兩個水泡。阮萌想了比較折中的辦法,還是穿著高跟鞋,打車去。

預計得沒錯,雙休日下午的中環到處都是黃色擁堵,廣播裏不斷播送著“某某路段發生追尾”“某某某路段發生多車追尾”的消息。這倒也罷,在精神衛生中心門口堵了將近二十分鍾動都沒動,算是一個哲學意味的隱喻嗎?

好不容易下了高架,剛暢行了兩個路口,又堵了長隊,司機師傅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平時這裏也不太堵啊。”他撓撓頭,還在為自己選錯路線的失誤懊惱。

紋絲不動地等了一會兒,路況廣播終於送來了令人遺憾的消息,前一個路口發生了超跑相撞的事故,現場發生火災。

“啊,難怪剛才看消防車過去了。”司機師傅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在車流量高峰時間段開著超跑出來撞車。”

“現在都是有錢人開超跑,可是光有錢沒有技術也不行啊,跑車又不是什麼人都能控製的……”司機師傅開始絮絮叨叨,阮萌隻覺得他的聲音越飄越遠。

車窗外天色已經明顯暗下去,看來是趕不上了。

雖然一開始是打定主意不上遊輪的,可是最終因為客觀因素沒趕上卻反而有了失落的感覺。

阮萌聽見前方依稀傳來消防車的警報聲,她眯起眼,往遠處望去,天空灰了一角,濃煙上升到阮萌所在位置能看見的高度已經失去了本質的重量,變得輕盈稀薄,隻像有人在窗口點了一支煙。

關於過去的回憶也是如此,無論當初的情感多麼濃烈,經過時間稀釋,也變得既輕又薄。阮萌攥緊了絲質的伴娘禮服裙,想起剛進校時為了引人矚目每天換兩三次衣服的日子,那時候在穿衣鏡前360度擺著各種pose的自己在室友眼中是多麼可笑,而後來也有過精心挑選每天穿著的時候,卻不是為了成為眾人焦點,隻為讓一個人看見時眼前一亮。

與其說是因為沒趕上遊輪而失落,不如說是沒能給薛嵩展示穿禮服的自己而有點遺憾。

司機師傅跑去前麵事故現場看了看,回來說:“還有得弄了,車子碎片落了一地,打掃起來都要好一會兒。還好人沒事,一個小年輕,還在坐在馬路邊傻笑呢。”

“師傅,我就在這裏下車可以嗎?”女生突然說。

司機師傅愣了一下,馬上喜出望外地飛快點頭:“可以可以,你怎麼過去?乘地鐵?這下好,我能找機會變道右轉了,解脫了解脫了!”

阮萌付過錢,牽著長裙下了車,橫向穿過靜止的車流,往地鐵站方向走去。高跟鞋硌得腳疼,但是可供呼吸的空氣質量卻比車裏好多了。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回想起第一次在電話裏被薛嵩劈頭蓋臉嗬斥的情景,兩個人怎麼可能想到會有今天。

[六]

“阮萌?我們班校服數量少了,你看看你那邊是不是有遺漏的?”薛嵩事先已經打過無數電話把有嫌疑的人都排查了一遍,阮萌是最後一個,嫌疑已經上升到99%,薛嵩盡力克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