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2)

牧秋的冠禮定在他生辰這日,八月初九,黃曆上說這是個吉日。

按大周禮製,此等大事需由父兄領著方可完成。可怎奈牧秋他的父母早逝,家中又沒有什麼來往親戚。如若不是那日在文遠如麵前的一時感懷,恐怕這事他也隻會草草作罷。

既托了文大人加冠,牧秋又特地請了範儒生和左右鄰裏,前來做個熱鬧。他原本性子極為淡漠,沒什麼交好的人,日常也隻與這些人打交道稍多些。

文芷在府裏鬧了好幾日,文墨也陪著說破嘴皮子,可這回,文氏夫婦說什麼都不準他倆去湊這個熱鬧,壞了規矩。

到了初九這日,潘氏隻怕旺兒他年紀小,不懂事,會有什麼不夠周到的地方,於是又派了安伯過來瞧著。

旺兒他早早起了,聽安伯的吩咐,在堂屋內擺弄祭祀要用的香燭等東西。

牧秋聽見外頭的動靜,也再睡不著了,起身從櫃子裏取出件月白綢衫來,衣裳領口處繡著上好的絲線。這件衣服是他父親留下的,牧秋對其極為珍視。

雖說這幾日旺兒已經找裁縫,替他做好了幾套新的喜慶衣裳,可牧秋思來想去,仍堅持要穿這一身。

換上這件綢衫,稍微有些寬了,牧秋自己整了整袖口,又係上一枚腰帶,旺兒進來替他理了理後頭的衣褶,情不自禁誇道:“先生,這一身打扮,真好看,顯得貴氣。”

牧秋微微一笑,對著鏡子將頭發束起,在頭頂盤成個妥帖的髻,英武許多。

禮初,旺兒在門口點了兩對炮仗,響徹天地,一旁的文硯更是被震得捂上了耳朵。在這巨響聲中,遠如在院裏敬了天地一杯酒,正灑在那株梅樹下。

走回屋中,見堂上座椅空空如也,隻有一對高燭隨風搖曳,牧秋一滯,深吸口氣,方正色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算做祭拜父母。

見此模樣,一旁的人不禁都眼眶泛淚,範儒生更是偷偷地用衣袖抹起淚來。

那年李家夫婦二人初到金州,他算得上是最早與他們結識的人了,當年置辦下這座宅子時,李家還請他來吃酒,後來生了牧秋,滿月酒那日,李父就是穿著這件綢衫。

看著今日的牧秋,範儒生仿若又看到了李父當年的身影,真真是物是人非,不由得好一通傷心。

禮記有雲,士戴冠,庶人束巾。文遠如走上前,浸了手,用帕子擦淨,方親自替牧秋束上儒巾。牧秋站起來,朝眾人一一作了揖。遠如問道:“牧秋,可定了表字?”牧秋點頭:“定了,父親仙逝前,留下歸之二字。”一並人聽後,又是一陣歎氣。

既定下了字,這禮就算是成了,安伯於是過來請諸人入席。文硯拉著牧秋衣袍,不解道:“夫子,以後可是要稱你為歸之夫子嗎?”牧秋一樂:“都可。”遂抱起文硯,也入了席。

待送走賓客,收拾完屋子,牧秋自己攜了東西出門去,留旺兒在家中。

牧秋去的,自然是父母墳上。寒食節後,他自己又生了一場大病,已是許久不曾來過了。兩個並排立著的墳頭上,覆滿了翠綠的嫩草,生機盎然,這讓牧秋倒不忍除了它們,於是隻拔去了墳間的幾棵碎草。

兩側供品擺放妥當,牧秋分別磕了幾個頭,又燒了幾刀紙,待隻剩下一堆灰燼,方站起身來束手而立,風吹動衣襟,沙沙作響。

最後他複又蹲下身子,低聲道:“爹,娘,牧秋如今真的是大了……”

如泣如訴,兩行清淚,終究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第二日八月初十,荀假,牧秋沒來上課,文墨幾個放假在家,卻不開心。

文筆回府的時候,就看見文芷正追著文硯,逼著他將昨兒個情形,仔仔細細完完整整地再講一遍,小硯兒不住哀嚎:“好姐姐,我都全告訴你了,還說什麼?可求你,快快繞了我吧!”見文筆回來了,他又大叫“哥哥救命”,一下子竄到哥哥身後,文芷這才停下來,氣喘籲籲。

文筆疑問:“這是怎地了,鬧成這樣?”聽文硯原原本本說了經過,文筆倒覺得可笑至極,指著一旁掩麵偷樂的文墨道:“妹妹,你也該管管他倆。”

文墨笑道:“我可管不了,哥哥,你問問,如今這兩人誰聽我的呀?特別是芷丫頭,牙尖嘴利,比我都更厲害。”聽了這話,四人都樂了。

正巧潘氏跟前的周媽媽過來,請他們幾個過去太太屋裏用飯。

四人到潘氏房裏時,已經擺放好了各色精致小菜。文筆請了安,潘氏摟著他疼道:“瞧瞧,又給曬黑了。何苦來哉?”文筆憨憨一笑,答說:“回母親,一點不苦,倒是極為有趣。”

吃過了飯,文筆又要出去,潘氏問道:“這是去哪兒,好容易回來一趟?”

文筆回道:“去師父府上看看,好久沒見了,還和修文,哦,殿下約了要比劃比劃,也請師父指點個一二。”修文與文筆說好了不得在營中透露他的身份,隻管稱呼名字就好,他叫順嘴了就成了這個習慣。

潘氏點了頭,文筆這才興高采烈的出門而去,另一邊文硯卻抱怨道:“如今哥哥倒不怎麼和我們玩了!”,文芷亦滿臉不樂意,隻有文墨想著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