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發如雲,落在身後,隨風輕揚,美得觸目驚心。
季堂撚起一縷秀發,放在唇邊,這發絲上的皂莢味,清清爽爽,宛如其人。可她此時隻是定定地站著,望著他,一雙眸子,柔情似水,兩頰緋紅,帶著少女的嬌羞,又有一絲決絕。
他輕點那人額頭,長歎一聲:“真傻啊,我為你梳一回頭,行麼?”
文墨一怔,扯扯季堂衣袖,小聲問道:“你不喜歡我?”
季堂伸手揉了揉她的腦瓜,一臉寵溺:“不,正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更得好生護著你。”他笑起來,鳳眼上挑,眼尾又多了幾個皺褶,似魚兒擺尾。
文墨亦笑開了懷:“好啊,等你老了,我守著你。”
季堂執慣刀劍,如今對付一把小小木梳,反倒有些縮手縮腳,不知如何是好。可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縈繞於心田,他唇角一直微翹著,心滿意足。
文墨安靜地跪坐著,任他折騰,沒人開口打破這一刻的安寧,從銅鏡中看身後那人,笨手笨腳地替她梳了幾下,複摘下自己束發用的金鑲玉簪。他一頭墨發傾瀉,亦毫不在意,又用那簪子替她綰了個男子發髻。
文墨回過頭,他的臉近在咫尺,再怎麼細瞧,果然還是很好看,她咧著嘴笑了,湊上去,吻住了他,不,準確的說,是含住他的下唇,然後,重重地咬了一口。
痛意襲來,季堂嘶得一聲,卻沒有掙脫,他閉上眼,血絲一點點沁入嘴角,帶著腥鹹,又帶著份甜。
兩人額間相抵,墨發隨意散落,裹住了這個短暫的小世界,讓人心安,暫時忘卻那些煩惱。
何其不幸,兩人天涯海角,不得相見,又何其幸也,這世間,總有一人始終為她著想,哪怕她那麼堅決,亦不願傷害她半分。
此等驚世駭俗之話,離經叛道之事,今生說一回,衝動一次,便夠了,若再給她個機會,隻怕也沒了當時的那份勇氣。
……
軟轎晃晃悠悠,文墨坐在其中,神思卻還在季堂府裏。
她撫上頭頂那柄簪子,入手溫潤,而自己的木簪則是留給了他,文墨淺淺微笑,有這枚金鑲玉簪給自己作伴,這一生亦不會太孤單。
在離府尹官邸還有一條街的地方,文墨下了轎,她還不想露餡,遂一路慢悠悠逛回去,結果遠遠就見著荷香在門口張望,她心下暗歎,還是壞了事!
這回是被潘氏逮個正著,她見著自家姑娘一身男裝打扮,自然氣結,文墨好說歹說,又發誓再無下次,這才讓她消了氣。
鬧了這一番,潘氏才說了正事,原來那妙陽動作也快,既得了長青的恩準,便直接讓人來府裏找李牧秋和文墨,說是明兒個請李先生去宮中講學,又正好與墨姐姐敘舊。
文墨想著很久沒見妙陽,心中倒也激動起來。
第二日,燕舞鶯歌,春光明媚,文墨為顯鄭重其事,特地穿了白色小衫配紅色襦裙,外罩白底紅花斜襟長褙子,裏外相互映襯著,端莊之中又多了分嬌豔,連荷香都忍不住嘖嘖讚道:“小姐,你平日裏總愛穿那些黃的青的,今兒難得穿個豔麗色,倒也極其合適。”
文墨輕笑不語,隨她貧嘴去。
用了朝食,文氏夫婦又特意叮囑了幾句,深怕女兒的頑皮性子在宮中收不住,惹出什麼麻煩,文墨喏喏全應下了。
昨日從季堂那裏聽來那些官場之事,今日再見到父親,文墨心中總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