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丘闔府,在暮春時分,已經是熱浪灼灼,伴隨著溫度上升的,還有無形之中的緊張氛圍。
這些日子,別說是金州城了,就連下轄的其餘九郡,官兵都多了許多,每五人為一列,在各城各道巡視,而百姓若要進出城門,都會被盤查半響。
雅衛城外三十裏處,是駐守此地的士兵大營,這些日子,戒備森嚴許多,日常守衛也加了好幾班子。
大營中央的帥帳之內,柱國將軍龐闕位列首座,餘下幾人依次而坐。
諸人皆神色焦慮,連季堂都不例外,雖然他此時在閉目養神,但眉毛微蹙,形成個川字,唇角緊抿,麵色凝重萬分,又略帶些憔悴之色。
西薑朝堂現今形勢大亂,薑皇突然駕崩,太子尚未登基,大將軍魏子嘯兵馬異動,分成兩股,直撲明華府,欲扶持皇四子稱帝。
據探子報,明華府外約集結七八萬的大軍,而城內守城禁軍約三萬,雙方劍拔弩張,內亂似乎一觸即發。
西薑內亂對大周而言,其實並不要緊,反正都是他們自家折騰,無論誰登基,都還要稱藩納貢。
對大周最關鍵的,是去年跟隨使團去西薑的禮親王孝瑜。
薑皇駕崩當日,禮親王正好被薑太子接至太子府,不料事情急轉突變,這之後,西薑國內便再沒有任何關於孝瑜的隻言片語。
季堂從種種情形推測,禮親王已不在薑太子手中,若是為他所用,現在早已經用來威脅大周出兵,助其登基為帝了。
雖然禮親王在還是皇子時,不太受寵於先皇,現在卻好歹是個名正言順的大周親王,事關大周的臉麵,可大可小。
故而為尋到禮親王,季堂調用了安插在西薑的一半眼線,可從報回的線索來看,還是一無所獲,孝瑜至今下落不明。
關於此失蹤一事,季堂已於第一時間就發了急奏回京,相信聖上旨意不日將至。
而為防西薑事情再生變故,他亦親至設在烏秦山腳的雅衛守衛營坐鎮,至今已有小半個月了。
帥帳極靜,忽一男子匆匆走了進來,抱拳見禮道:“雅衛駐軍參將段濤參見將軍!”
季堂倏地睜開雙眸,鳳目淩厲上挑,眼中血絲盡現,忙問道:“段參將,如何?”
“稟將軍,我們在烏秦山腳發現鬼鬼祟祟兩個小孩,一男一女,衣衫皆襤褸,男孩自稱是禮親王,卻無任何憑證,如今且在帳外候著。”
季堂聽後,看了眼一旁的邵源,去年正是他親自護送禮親王過得烏秦山。邵源微微點頭,季堂放下心來,便命段濤將人帶進帳來。
不一時,進來兩個年紀不大的小人,臉上糊著黑泥,遮住了本來的麵目,身上衣裳殘破不堪,還夾雜著些許野草,看著格外狼狽。
女孩身量高些,頭發在頭頂盤成個圈,此時見眾人目光打量,忙低下頭,揉搓著衣角,那男孩卻不怯場,上前一步,脆生生道:“本王乃大周禮親王,首座之人可是安國公龐闕?”
季堂聽他聲音朗朗,心裏有了計較,當下卻仍疑道:“你既自稱禮親王,可有何憑證?”
男孩搖搖頭:“並無,不過——”他目光轉了一圈,落在邵源身上,小手遙遙一指,道:“此人我識得,乃是邵源邵副將,去年本王自京城出發,一路曾與他有過多番交談,國公若不信,自可從中核對真假。”
季堂讓人一一驗了,皆對得上,才拱手抱歉道:“關係重大,王爺見諒。”
孝瑜也不惱,頑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國公能否盡快安排我們梳洗一番?”
季堂目光落在他身後的女孩,似有深意地道:“王爺,這位姑娘是?”
那女孩聽到有人提及自己,驚恐地抬起臉來,季堂這回看得清楚,這人眼窩深陷,鼻梁高挺,是西薑人的長相,他不禁訝然。帳中諸人這回也看清楚了,有些性急的已經跳了出來,直接叫道:“這是個薑人奸細,快來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