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保佑。
在我不停的祈禱中,時間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饑餓感越來越強烈,我開始頭暈,我心裏明白這是血糖降低的結果,可這難熬的饑餓感,周圍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讓我沒來由地慌張。
遠處傳來大鍾的聲音,我屏住呼吸靜靜地聽,是九下。
九點了。對於現代人來說,九點並不算很晚,不知道老李有沒有發現我失蹤不見了,或許他以為我還在公司加班也不一定。如果他今天臨時接到任務已經走了,那會不會……我會被關在這裏很久?
不要啊,世界上最殘忍的死法就是活活餓死,我這一世吃貨的英明,決不能在臨死前晚節不保啊!
我蹲在地上,在一片漆黑裏,用手指在牆上畫了個小小的祈求平安的符號,據說是東巴文。
這個符號是小的時候,鐵蛋教我的。準確地說,是鐵蛋教我們的。那時候鐵蛋跟他爸媽去了一趟雲南旅行,回來之後受到了我們院子小孩之間最高規格的歡迎儀式。要知道,那時候我們都是一群流著鼻涕的小屁孩兒,還是能光天化日蹲在路邊小解不害臊的年紀,去的最遠的地方大約就是城市那頭的動物園了,能出個城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就跟趙本山小品裏說的那樣,“出去旅旅遊,走一走比較大的城市,去趟鐵嶺”,鼠目寸光的程度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沒臉見人。
而鐵蛋他不僅出了城,還去了遙遠的雲南,在我們心目中,那簡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我還記得那天,就在我家門口的石桌石凳上擺滿了我們“進貢”給鐵蛋的禮物——其實現在我想起來還不是很明白,明明應該是出去旅遊的人給我們帶禮物才對,為什麼到鐵蛋這兒就反了——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一桌的水果零食棒棒糖,嘩啦啦地攤開來擺在桌上,小夥伴們圍著他說盡了溜須拍馬的奉承話,鐵蛋那家夥才從薯片袋子裏頭抬起腦袋,很不情願地說:“那好吧,我就教你們一個東巴文。”
不是我們蠢啊,誰年輕的時候沒經曆過一段年幼無知的歲月呢。東巴文,嘿,一聽起來就夠唬人的了。於是,在一片崇拜的目光下,鐵蛋蹲在地上,用一小塊紅磚,畫下了這個符號。
其實我至今都不知道這個符號到底是真的東巴文字還是鐵蛋捏造的,但從小到大,每次老李接到什麼重大案件要出門辦案的時候,我都會偷偷地在他的行李袋上麵畫這個符號,而老李每一次都能平安歸來,所以,我就當它真的是一枚平安符了。
這時候,外麵忽然響起了腳步聲,而且不止一個。
我的心一下子緊張起來。
是我的平安符起作用了嗎?大張來找我了,還是……陸在春回來了?
是敵是友尚不可知,我悄無聲息地站起來,慢慢地向後退去,直到靠在最深處的牆上。呼吸,不自覺地屏住,雙手,也緊緊地握成了拳。不知道是出於緊張還是害怕,我發現我的雙腳在抖。
木門打開了。一個人跨了進來,一邊開鐵門,一邊跟身後的人說:“這批貨質量真的特別好,包你嚐過之後一輩子都離不開它!”是陸在春!一瞬間,我緊張到了極點!緊接著鐵門被打開了,陸在春一伸手,“啪”的一聲按下了屋裏電燈的開關,燈光從門裏映出來,落在隨後跨進木門的那個人的臉上。光線朦朧,我的視線迷蒙不清,但我還是認出了那張臉。
是宋遇。
竟然是他。真的是他。那一秒,我的心情,失望大過於害怕。雖然一開始我接觸宋遇,就是帶著搜集他販毒的證據而來,雖然我早就在心裏做好麵對這一天來臨的心理準備,可當我確實肯定宋遇真的是一名罪大惡極的毒販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難過、失望。或許,在我的心裏,我曾有那麼千分之一秒期望過,這一切都是一個誤會,希望是警方收錯了消息,宋遇他不是毒販,他隻是一個普通人。
而就在這時,正要跨進鐵門的宋遇忽然停住了腳步。我的呼吸也隨之停止了。
然後,宋遇朝著我的方向,慢慢地轉過臉來。
如果說,在韓國病房裏宋遇追問在“媚色”跟蹤他的那個人是不是我的時候,我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懼,那麼今天,恐懼感創造了新的紀錄,突破了新的巔峰。那種感覺,就跟一個人夜晚在家裏看《名偵探柯南》,那個光頭大眼黑衣人隨著音樂“噔”地一下登場的時候是一樣的。
宋遇看見了我。我腳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老李,我對不起你,我騙了你。你一直希望我能找一份安定的工作,平安順遂地度過一生,我不孝,我沒有做到。但是,我是為人民犧牲的,你應該也會為我感到驕傲吧。我閉上眼深呼吸,然後睜開眼,決定走出去麵對宋遇,麵對死亡。就在這時,宋遇一臉木然地轉過臉去,一腳跨進了鐵門。哎?仿佛在看一場情感衝突激烈的電影,音樂渲染到位,演員表現出彩,感情達到了巔峰隻待最後的高潮噴薄而出,卻忽然被切斷了電源戛然而止,我整個人呆在那裏,一隻腳還微微抬著。
陸在春還在裏麵嘮叨:“上次你從我這兒拿了那麼多貨,已經沒了?我正跟兄弟們在酒吧 happy呢,你小子一個電話打來火急火燎地要貨,嘿嘿,癮上來了吧?我就說這東西上癮,你考慮考慮,跟我合夥,你投資我出力,準能掙大錢。”
“嗯。”宋遇應了一聲,“我拿去給我幾個朋友嚐了嚐,都說好。最近原來給我供貨的那幾個家夥總是不按時交貨,就算沒有你我也不打算再跟他們合作了。行了,回頭到我辦公室,我們好好談一談合作的事。”
平靜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下一秒我就明白了,大約是夾縫裏太暗,宋遇自己站在燈光下,視覺的盲點讓他根本看不見黑暗中的我。我還是安全的。
陸在春聽了宋遇的話,喜不自勝:“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敢放手進貨了……”
後麵的話,我沒有聽見。趁著兩人談合作,我努力控製情緒,平穩自己的腳步,悄悄從夾縫裏溜了出去,然後用盡全身力氣,以此生最快的速度逃離。我飛快地跑,飛快地跑,直到跑出小巷,跑到大街上,確定自己已經安全,才放慢了腳步。
然而淚水,就在這個時候湧出來。害怕,緊張,失望,夾雜著太多太多的情緒,我靠在路邊,放聲大哭起來。
滿街華燈,將這城市的夜照得亮如白晝。路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他們或行色匆匆,或悠然閑適,一切都顯得那麼安靜從容。沒有人知道我剛才經曆的一切。有幾個人經過我的身邊,帶著笑意多看了我兩眼,竊竊私語幾句便不再回頭,大約隻當我是一個失戀失意的小女生吧。
夜風很暖,吹過我滿是淚水的臉,卻毫不留情地帶走了溫度,我覺得臉上心上一陣陣地發涼。
或許,我對宋遇的那一點迷戀真的該結束了。可是,杉杉呢?
回到家,老李還沒有回來。果然,大概又是接到什麼臨時任務了吧。我給手機插上電源充電,然後進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出來的時候手機已經自動開機,跳出了大張回複給我的短信:“要案在身暫時走不開,你少安勿躁,先撤,我們來日再計。”
和我猜想的一樣。
我回複了短信,簡短地說明了一下今晚的情況,讓大張看見了第一時間回複我。現在我已經找到宋遇的犯罪證據,接下來隻要靜靜等待,找準時機動手抓人,到時候把那個藏毒窩點一抄,陸在春和宋遇,一個都逃不掉。
我該高興嗎?如果破了這個案子,立了功,我就有希望能進警隊,完成從小到大的夢想,可宋遇卻要被送進監獄了。此刻的我,真的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這時候大張回了電話:“你確定那個人是宋遇?”他劈頭就問。
我點點頭:“我確定肯定以及一定,那個人就是宋遇。”
大張沉默了一會兒,仿佛不敢置信證據來得這麼突然:“藏毒地點你還記得?”
我再次點點頭:“記得,現在就可以帶你去。可能……”我猶豫了一秒,還是下定決心,“可能宋遇和陸在春現在還在那兒也不一定,正好逮個正著。”
“不不不!”大張忙不迭地拒絕,“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且我估計現在他們肯定走了。這樣吧,你這個發現太重要,我得先跟局裏請示一下,計劃好下一步該怎麼做才能確保萬無一失。不過蕭蕭……”大張頓了頓,問,“你和宋遇也同事了那麼久,你們就沒有一點感情——我是說同事情?現在宋遇要落網了,你心裏是怎麼想的?”
我有點莫名其妙,轉念一想,這絕對是組織考驗我的時刻。
“嘿嘿嘿,你瞎說什麼呢?我是誰,李蕭,一個堅定的無產階級革命者,我怎麼可能跟那些資本家培養出同事情,何況他還是個毒販!我巴不得他快點被抓,馬上被抓,被判個十年八年無期徒刑!”
這個時候的我,怎麼也想不到電話那頭大張的手機,開啟了功放。悠然地跟他同桌吃著火鍋的宋遇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底露出了讓人不寒而栗的凶光,而我還在為自己的反應靈敏而感到揚揚得意。
果然大張聽了我的高覺悟自白之後頗為老懷安慰,聲音裏都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好好好,好樣的無產階級革命者,那你好好休息,等上頭有了指示我再通知你,晚安!”
大張說完掛了電話,我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展開了認真的思考。
宋遇,已經確定是個毒販無疑了。而我,再傻也知道該對宋遇死心了。俗話說得好,拿得起放得下,才稱得上是鐵骨錚錚的女漢子!那麼接下來我唯一要麵對的問題就是,杉杉。
到底要怎樣才能讓杉杉放棄宋遇這隻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進口大蜜橘呢?
我翻了個身,在苦惱中沉沉睡去。
一連幾天,我都沒有去找杉杉。一來臨近雜誌截稿日,MT的工作確實有點忙;二來我還沒想好怎麼跟杉杉解釋,實在也不願意去麵對她。其實我有想過,實在不行,幹脆就對她全盤托出好了,反正她看上宋遇才一個多星期,就算一見鍾情也有個度,不至於為此要死要活。
這樣一想,我的心也寬了許多。
這天我正在校對記者們交上來的稿子。
說實話,MT編輯部的記者們都挺有才華的,稿子寫得也是蠻有水準的,可就是這些錯別字和語法錯誤,也真的是太創意無限了。一個文檔才幾千字,光錯別字就有幾十處,改得我真是叫苦連天。
正當我埋頭沉浸在主謂賓定狀補裏的時候,辦公室忽然一陣騷動。我抬起頭,看見原先埋頭寫稿的記者編輯們一個個聞風而動,竄得比兔子還快。什麼情況?
“怎麼了?”我拉住匆匆跑過的編輯甲問。
“你還不知道嗎?水杉杉來公司找社長了!”編輯甲擠眉弄眼,一副“你懂的”的神情。我的心一沉,連忙起身跟了出去。
隻見杉杉一襲白色連身裙,水波紋長發慵懶地披散著,優雅地站在那裏,經過一個多星期的休養,原本過敏的症狀已經幾乎痊愈,嫩白的皮膚嫉妒得我隻想往那上麵掐出個指甲印來。幾個大膽的男同事已經撲上去大獻殷勤端茶送水,杉杉麵帶微笑應對自如,妥妥的一副女神範兒。
這時候宋遇從辦公室裏走出來,麵帶訝異:“杉杉小姐,您怎麼來了?”
杉杉一甩長發,引得一幫男同事低聲尖叫連連。她嫣然一笑答道:“我來約您一起吃晚飯,不知道宋社長肯不肯給我這個麵子?”
宋遇呆了呆,顯然對杉杉的主動有些意外,隨即也恢複了神態:“杉杉小姐相邀,不勝榮幸。”他看了看表,“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可以下班了,走吧。”他走到杉杉身邊,杉杉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
我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
“你看你看,挽手了!”有人在不遠處激動地竊竊私語。宋遇和杉杉顯然也聽到了,宋遇沒有反應,杉杉畢竟是公眾人物,轉過來友善地朝那人點了點頭。
我的預感不是很妙。杉杉是公眾人物,這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去挽一個男人的手,不是出於工作需要而是私人約會,傳出去,肯定是微博熱門。於是想也沒想,下意識地就覺得自己必須要阻止宋遇和杉杉的約會:“社長,您約了大行廣告的周先生吃晚飯,順便談新雜誌廣告的事情。”
可宋遇沒有半秒鍾的猶豫:“你幫我打給周先生改個時間。 ”說完,伊人相伴,在眾人的注視下並肩雙雙走出了公司。宋遇走了,辦公室裏頓時炸開了鍋。“哇噻,社長真是豔福不淺啊!”幾個男同事的臉上毫不
掩飾的羨慕嫉妒恨,“水杉杉主動邀約!換作是我我死也願意!”
編輯 Macco一臉陶醉地聞著自己的左手:“剛剛她給我簽名的時候,她的頭發從我這隻手背上滑過去,我現在還能聞到它留在我身上的香味!”
July開他玩笑:“那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不洗這隻手了?”Macco一臉認真:“當然不是!這麼屌絲的事情我 Macco
怎麼可能做得出來。我隻是打算這個星期都不洗了而已!”大家哄堂大笑。“不過,朱小花,你剛才真不識趣。 ”Macco轉身又教育我,
“剛才社長擺明了是江山天下皆可拋,隻為博紅顏一笑,他跟水小姐去吃飯,你好好地跳出來提醒他晚上約了什麼大行廣告小行廣告的周先生李先生王先生,這不是自討沒趣嗎?”
“我隻是……”
July一把搭在我的肩膀上:“哎呀,Macoo你別欺負小花了,她這不是羨慕嫉妒恨兼吃醋嘛!咱們社長這樣的極品鑽石王老五,公司上下哪個女人不垂涎呀,眼睜睜看著他被外人搶走,心裏這個恨啊!唉!不過朱小花,看開點,水杉杉這個段位的,咱們還真的沒法比!”
她一臉笑嘻嘻,顯然是在開玩笑,可我卻像是一隻被人扒了皮的大橘子,由裏到外都泛著酸。
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我都坐立不安無心工作,時不時地掏出手機想看看杉杉有沒有更新朋友圈,本來想發信息給她,可又怕這樣做暴露得太明顯,讓杉杉覺得我是因為自己得不到宋遇而阻撓她和宋遇來往。
“朱小花,你下午已經看了無數遍手機了。”Melody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桌前,目光嚴厲,“早上交給你的互動小欄目策劃案你看過了嗎?上班時間請專心一些,公司請你是來上班不是請你來刷朋友圈的!”
我心虛,連忙哈腰點頭:“對不起,我這就——”杉杉更新了朋友圈!
“初夏午後,難得不需要工作,悠然地享受一杯安靜的下午茶,和你的陪伴。”配圖是兩杯並排的咖啡,中間有漂亮的愛心型拉花。
底下的留言簡直快要爆炸。杉杉打小就是美女,朋友圈的人氣一直很旺,尤其是成了明星之後,即使是在隻能看到互為好友的人的留言的朋友圈,我每次刷到她的信息,底下至少都已經有了上百條留言。而這一條尤甚。我說過,八卦乃人之常情,何況是新一屆宅男女神水杉杉的新戀情。“哇,杉杉你戀愛了嗎?”“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真的,嗚嗚,我的女神!”“多少宅男要夢碎呀,祝福!”“這是打算公開戀情的節奏嗎?你不怕掉粉啊?”我快要瘋了。這個水杉杉,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她可是現在最當紅的嫩模,新一屆宅男女神冠軍!她的朋友圈哪來的私密可言?不出半個小時,全天下都要知道她和宋遇的戀情了。可是,宋遇是毒販。
將來宋遇落網,媒體一公布,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杉杉曾經和一個毒販交往過。到時候,所有的猜疑、汙蔑、謾罵都會朝她潑來,她很有可能就此前途盡毀——不,這還算好的,很有可能會被不明真相的群眾當成是過街老鼠來打!
20世紀 90年代的那個女歌手楊瑩瑩,不就是最好的例證嗎,她淡出歌壇那麼多年,直到今日複出,那件往事還是被人一遍又一遍地提及,到網上隨便一搜索,不堪入目的揣測比比皆是。
是我害了杉杉。如果不是我向她提到宋遇,她就不會來 MT,就不會認識宋遇。不出我所料,不到半個小時,網絡上關於新一代宅男女神水杉杉陷入熱戀的消息已經傳得滿天飛,杉杉和宋遇的事情在MT一向都不是秘密,很快就有好事者丟出了水杉杉的戀愛對象是《MT中國》社長宋遇這件事。
說起來,宋禽獸雖然不是娛樂圈的,但大約是去年吧,QueenC雜誌社出了一個專欄,介紹各行各業鑽石單身王老五CEO,作為 MT的掌舵人,宋遇光榮上榜的同時,憑借一副臭皮囊一度引起不小的關注。時過境遷,看客們幾乎都已經快忘卻這位鑽石王老五了,卻因為水杉杉,宋遇再度紅了一把。
很快,宋遇當年被登在雜誌上的照片再次傳遍了整個網絡,正因為最近沒什麼大新聞而沉寂的八卦界,又掀起了一輪狂歡!
但,朱自清前輩說過,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都沒有。
我坐在電腦前,幾乎翻看了每一個關於水杉杉和宋遇的帖子,有讚美他們男才女貌的,有謾罵水杉杉拜金主義的,更有女神夢碎的宅男的氣急敗壞。幾乎沒有一個人提出質疑,水杉杉的戀愛對象到底是不是宋遇,換言之,如今全世界都已經認定。
我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就在這時候,大張打來了電話。
“蕭蕭,你現在馬上來警局一趟。”電話裏,大張的聲音很嚴肅,完全沒有了昔日的嬉皮笑臉,於是我也不敢怠慢,打了的直奔警局而去。
到了局長辦公室,一進門就看見張叔叔和大張正在低聲談話,見我來了,兩人的談話戛然而止,臉上的神情也嚴肅起來,讓我的心裏忍不住忐忑。該不是臥底的任務出了什麼問題吧?難道是關於藏毒窩點的事?組織上是不是有了什麼新的指示,還是情況有所變化?
“張叔叔,您找我來有什麼事?是之前我給的線索出了什麼問題嗎,還是有新的線索要我去追查?”我不安地問。
張叔叔搖搖頭,指了指沙發:“蕭蕭,你先坐。大張,你把事情給蕭蕭說明一下。”
我的目光不安地投向大張,大張坐在辦公桌前的藤椅上,此刻臉色顯得非常凝重。我和大張認識也有五六年了,他剛從警校畢業的時候就跟著老李實習,在我的印象裏,這個家夥總是嘻嘻哈哈沒個正經,非常地不靠譜。因此看到大張這樣的神情,我的心裏更忐忑了。
待我在沙發上坐定,大張不說話,從兜裏掏出一支煙來,剛要點上,抬頭看看牆上貼著的禁煙標誌,吸了一口氣,沉默片刻,才開了口。
“蕭蕭,有個消息要告訴你。這個消息呢,我不知道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總而言之呢,事情是這樣的,我們發現之前收到的消息有誤,那個宋遇呢,根本不是我們要查的那個毒販。”
我沒反應過來:“什麼?”
大張麵帶歉意:““蕭蕭,很抱歉。我們錯誤的消息誤導了你,讓你這段時間的努力都白費了。既然這樣,你的臥底工作可以正式結束了,回去之後你找個機會遞上辭職信,這個案件就算正式結案。”
我眼看著滿臉歉意的大張,完全不能相信他的話,然而張叔叔臉上同樣凝重的神情,卻由不得我不信。怎麼會這樣……如果宋遇不是毒販,那麼過去這一個多月以來我所做的一切,都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如果宋遇不是毒販,那他床頭櫃裏的那把槍,和陸在春的碰麵又要怎麼解釋?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大張解釋:“陸在春的案子你爸爸剛剛查完結案,以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他出獄之後的確是洗心革麵了,最近居然做起咖啡豆進口生意,還做得不錯。我們調查過,宋遇和他來往,主要是跟他買正宗的蘇門答臘島的麝香貓咖啡豆。你知道麝香貓咖啡豆嗎?就是貓屎咖啡,很貴的,喝一杯都要幾十英鎊,而且據說這種咖啡很特別,喝得慣的人很容易上癮,所以你聽到的那些對話,其實是在講咖啡豆,你誤會了。那個藏毒窩點我們已經去調查過了,那其實是陸在春租來放咖啡豆的,因為價格昂貴,才裝了道鐵門。至於你之前發現的那把槍,可能是高仿玩具槍吧。目前,沒有線索說明宋遇有過違法犯罪的行為,換言之,可以認定他是一個普通守法公民。”
居然會是這樣。
這一切實在是太荒謬了!如果陸在春是個正當商人,如果他和宋遇交易的隻是咖啡豆,那麼我當時躲在夾縫裏,自以為是的緊張與害怕,都變成了滑稽的表演!
正如大張說的,我真不知道這到底是一個壞消息還是一個好消息。一方麵我過去一個多月的努力都付諸東流毫無意義;另一方麵,這起碼說明宋遇並不是個壞人。臨走的時候大張送我到警局門口,一再安慰我不要沮喪:“凡事都往好處想,這樣一來最起碼說明世上少了一個壞人,多了一個守法公民,一加一減,我們還算是賺了倆呢!”
可我沒有心情跟他開玩笑,此時此刻,我的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杉杉和宋遇,大約真的要攜手白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