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一江禍水向東流(2 / 3)

坐得遠一些的,就是一些隻聞其名的公司了,一張張臉更是陌生,看得我毫無頭緒。

“怎麼樣?”我問小毛。

小毛一籌莫展地搖搖頭:“沒發現。難道消息有誤?哎!你看那邊那個女人,有沒有可疑?”他伸長脖子,朝不遠處甩了個眼色。

順著小毛的視線,我朝他口中的那個女人看去。是一個妖冶的女人,穿著紅色緊身晚禮服,胸前的深 V幾乎要開到肚臍眼,正在搔首弄姿和身邊的幾個男人調情。

雖然看著礙眼,可是離“可疑”兩個字似乎還有一段距離吧。

按照 TVB電視劇裏的情節,哪有逃犯會這麼高調地在公開場合搔首弄姿,應該會化裝成服務生啊清潔大嬸什麼的,比較容易掩人耳目嘛!

這時候那女人忽然站起來往會場外走去。小毛連忙說:“你快跟去看看。”“哈?”我呆住,“我?今晚是你執行任務,又不是我!”小毛擠眉弄眼:“她可能是去化妝室洗手間,我一個男人不方便!”說得好像也有那麼一點點道理。好吧,雖然我現在還不是人民警察,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打擊罪犯人人有責!李蕭的正義感又熊熊燃燒了!我貓著腰跟了出去。那女人走得比我早,我一出宴會廳的門,她已經消失在樓道裏了。沒辦法,我隻能問了服務生化妝室的位置,一路找去碰碰運氣。

像蓮城山莊這種高檔會所,洗手間和休息室都是連在一起的,也叫化妝室。客人們尤其是女客們去完洗手間,可以順便在休息室稍事休息,補補妝,喝喝茶什麼的。

我一推開化妝室的門,就看見那個妖冶的女人已經去完洗手間,正在化妝鏡前補妝。謝天謝地,我今天包裏有帶化妝品!於是我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到她身邊,從包裏翻出化妝品開始補妝,一邊暗暗觀察。說實話,這個女人除了腿長腰細胸大身材好到男默女淚 ,有隆胸的嫌疑之外,我還真的看不出有什麼可疑之處。而且我越看越覺得這女人很是眼熟,好像是哪裏見過的——唉,等等,她不就是那個過氣豔模許露露嗎?曾經在各種車展上靠衣著暴露而一炮而紅,這兩年風向轉變流行水杉杉這一款的,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她的消息了,再加上本人和照片有那麼一小段的差距,害我這火眼金睛也一時沒有認出來。

許露露怎麼可能會是逃犯呢!我有點泄氣。這時候許露露補完了妝,轉身一扭一扭地回了宴會廳。我怕被對方發現在跟蹤她,刻意在休息室多待了一會兒,才出門尾隨回去。

這時候,一隊送菜的清潔服務生推著餐車從我麵前過去。

我腦子裏有火花“劈啦啪啦”炸響了! TVB!這不就是TVB裏的典型的逃犯偽裝嗎!這麼多年的 TVB警匪片什麼《陀槍師姐》、什麼《刑事偵緝檔案》我可不是白看的!這幾個服務生裏麵肯定有一個是逃犯偽裝的!

說時遲那時快,我一閃身,若無其事地跟了上去。

我仔細觀察這幾個送菜的服務生,都是蓮城山莊服務員的統一著裝,從帽子到鞋子都是一模一樣,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但其中有一個看起來較為可疑。其他人的衣服鞋子都是合身的,唯有他,褲子短了一寸,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偷了別人的衣服來穿的逃犯!

當下我心裏已經有了論斷,掏出手機悄悄給小毛發了條短信,告訴他我的懷疑。不一會兒,小毛也從宴會廳裏溜了出來。

“怎麼樣,你說的那個人在哪裏?”小毛找到躲在上菜間門外偷看的我,焦急地問。我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叫他從門縫裏看:“你看,就是那個……褲子短了一寸,嫌疑最大!你覺得呢?”

小毛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對我的猜疑表達了十二萬分的讚同:“姐,您真不愧是師父的女兒,這火眼金睛是遺傳的天份啊!”

我沒有心情搭理小毛的溜須拍馬,腦子裏的小馬達火力全開飛速運轉著,思索到底要怎麼才能讓對方露出真麵目。根據小毛的說法,現在山莊裏根本沒有布下警力,除了他算是一個真正的警察,加上我這個半吊子,算半個警察,而對方在山莊裏到底有沒有同夥還不得而知,明刀明槍地開戰肯定不是明智之舉,唯有先暗中跟蹤,掌握切實可靠的證據再通知警局加派增援。

這時候幾個服務生上完了菜,推著空餐車向外走來,我連忙拉著小毛躲進拐角處,再悄悄尾隨其後跟蹤。不過我有點納悶,不知道為什麼,小毛對“跟蹤”這件事顯得不是那麼情願:“姐,我們就兩個人,對方的底還摸不清楚就這麼貿貿然地跟過去,太危險了!不如還是先回宴會廳去吃點喝點,俗話說得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吃不飽飯就是跑路都沒力氣呀……等我先向局裏打個報告,請求派點支援我們再來談這跟蹤調查的事,行不?”

我對小毛的覺悟之低相當地痛心,堂堂一個人民警察居然這麼貪生怕死,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怎麼可以安心地交到這種人手上?警隊實在是太需要我這樣俯首甘為孺子牛,打擊犯罪死而後已的忠誠之士了,可我偏偏卻因為那 1cm的差距而被警校拒之門外,實在是警隊的損失,是人民的損失!

我一邊恨鐵不成鋼,一邊揪住試圖擺脫我的魔掌回到宴會廳去大魚大肉的小毛,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小毛幾番掙紮無果後隻能認命,苦著臉跟在我的身後。

這時候那個可疑的服務生兜裏響起了電話聲,他停下腳步跟幾位同事交代了一下,另幾個人先走了,留下他躲在走廊裏接電話:“喂,對,是我。叫你幫我安排的船怎麼樣了……對,就今晚……”他在叫人給他安排一艘船,難道是要跑路?我豎起耳朵繼續聽下去:“晚一點吧,比較不容易被發現。幫我找個可靠的人……錢不是問題……”那人顯然缺乏警惕,沒有發現有兩個人悄悄跟在他後麵。走廊裏很安靜,那人的聲音很清晰:“好,十二點準時,南城碼頭 3號……”最終敲定了時間地點,那人掛掉了電話,推著餐車進了後廚。

而此刻,我的心情簡直太激動了!

“聽到沒有!”我抓住小毛的手臂拚命晃。

小毛被我晃成個彈簧娃娃似的:“聽、聽到了!”

“十二點南城碼頭 3號!快通知人去埋伏抓人!”雖然我臥底宋遇的任務失敗了,但在這臥底任務正式結束之前,我李蕭還是為警隊流過汗立過功的!我簡直太驕傲了!人民!我沒有辜負你們對我的期望!

不行,我必須要跟上去探聽更多消息,如果讓他成功潛逃到尚未有引渡條例的國家,警方可能永遠都抓不到他,而這世上就又多了一個逍遙法外的犯罪分子。我打量了一下小毛,又打量了一下自己,一個西裝筆挺,一個裙裝綽約,這種裝扮混進後廚要不被發現,除非整個後廚的人都是瞎子。我一抬頭,目光落在對麵的一扇小門上——更衣室。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當機立斷,推開門揪著百般不情願的小毛就閃了進去。

“快把衣服脫了!”我指揮小毛。

昏暗的燈光下小毛露出了驚恐無助的表情。事後他跟我坦白,還真以為我當久了剩女心理變態打算趁著月黑風高霸王硬上弓對他痛下殺手:“真的,姐,要不是我的膀胱夠堅強,當場我真的就嚇尿了。”聽完這話,我飛起一腳,直接就把他從我們家的沙發上踹了下去。

小毛從沙發上摔下去的時候扭傷了腳,賴在我們家喝了一個月的豬腳湯,還說我這是襲警,他看在老李的麵子上不和我追究已經是高抬貴手,非常不要臉。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當下,我眼睛一瞪:“磨蹭什麼的,快找件能穿得上的,我們混到後廚裏去打探一下消息。”

“可是姐……”小毛掙紮。

“別廢話!”我無視他的抗議,直接伸手去扒他的衣服。這時候,眼前忽然一亮,門被打開了。

我心裏一驚,糟糕,難道我們已經被對方發現了!驚恐之下,下意識地抬頭朝門口看去,在看清楚來者的那一瞬間,我整個人都覺得不太好——宋遇和水杉杉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和小毛,宋遇的眉毛皺得快擰成了一條麻繩,水杉杉的嘴張得幾乎能塞得下一個鴨蛋。

下一秒,水杉杉的話讓我深深地感到無地自容。

“朱、朱小花,你們兩個……就在這兒?”她紅著臉,顫抖的手指指了指我。我低下頭,這才意識到事情好像不太對——此時的我和小毛兩人衣衫不整,衣服扣子都解了一半,我的手還搭在小毛的胸前強行給他寬衣解帶,狹小的空間空氣沉悶,熱得我們兩個雙頰都有些發紅,這場景,怎麼看都覺得好像,不那麼純潔。

我聽見宋遇倒吸了一口氣,默默地扭過了頭去。

那一瞬間,我的心就跟廣闊的非洲大草原一樣,有千萬隻牛馬鹿羊撒蹄狂奔呼嘯而過。

“不是,那個你們誤會了……我……”我猛然縮回手急著解釋。

小毛卻忽然一把把我摟進懷裏,不懷好意地“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我們不知道你們也會選這裏,大家都是有正常需求的成年人,都懂的。哈哈……”

韓小毛!我去你大爺的正常需求,我去你大爺的成年人!

感受到我殺人的目光,小毛把我摟得更緊了:“親愛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他試圖朝我飛來一個媚眼,可惜接觸到我殺人的目光後生生折斷在了半空中,“嗬嗬,我女朋友害羞了……”他掩飾,“抱歉,宋先生。這個更衣間給你們用吧,我們先走了。”

一直沉默的宋遇這才開了口:“不用了。杉杉小姐的裙子弄髒了,我帶她來找個地方清理一下而已。我們的情況看起來……”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嘴唇一抿,毫不掩飾對我的嫌棄,“沒有你們的急。還是留給你們吧。”他轉身,“對了,記得把門鎖好。”

喂!我去你大爺的把門鎖好啊!

宋遇頭也不回地走了,連杉杉都沒顧得上牽走。我瞪著眼睛看著宋遇離去的背影,怎麼都覺得有點怒氣衝衝的意味在裏麵。我迷糊了:“他好像在生氣?”

杉杉雙手交疊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和臉紅成烤紅薯的韓小毛,望了望宋遇的背影,肯定地點點頭:“我覺得好像是。 ”

我呆了呆,不滿地嘀咕:“我真是比竇娥還冤……不過這是我的私事,他雖然是老板,也管不著!”想到這裏,我又覺得底氣十足了。真搞笑,我又不是未成年人,就算我真的跟小毛在這裏……那什麼了,那也是不犯法不違紀的,我理直氣壯我理所當然!

於是我幹脆一把摟過正在係扣子的小毛,拍開他的手:“別扣了,我們還要繼續呢!”

“啊?”小毛的表情快要嚇哭了——哦,以我的火眼金睛看,應該是被羞哭的,我觀察到了,這家夥的眼睛一直在瞄杉杉!

後來我得知了一切真相,忽然想起今晚這件事來,才覺得恍然大悟,為什麼小毛看見杉杉之後會臉紅成這副活生生被捉奸在床的模樣,但此時的我茫然不知,一心還在喬裝混進後廚追蹤嫌犯這件事上。

“你們繼續。”杉杉表情豐富地揮一揮手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我看了看小毛,臉已經紅成了一個生豬肝。我顧不上想太多,直接扒了他衣服強迫他換好裝溜進後廚,事後想起來,那一刻我的表情,大約就和電視劇裏那些強搶民女的占山王一樣一樣的。

可惜的是,我們並沒有再找到那個可疑的服務生。我很憂愁,小毛也很憂愁,他苦著一張臉,說:“姐,怎麼辦呀,我現在回去怎麼跟上頭交代?”

我想大約是我害了小毛,可能我這個人壓根兒就沒有做臥底的命,宋遇的事情搞砸了,這件案子又被宋遇搞砸了。宋禽獸,我跟你到底什麼仇什麼怨!我也沒心情安慰小毛了,隨便講了兩句寬慰的話,顯然也沒起到什麼作用,小毛苦著臉走了,說要回去寫報告。

小毛走了,我估摸著晚宴大約也隻剩下點剩菜殘羹了,要知道 Melody那幫人的戰鬥力,去吃自助餐的話絕對是要老板哭著跪下來求她們快走的,戰鬥力那叫一個凶猛,令人目瞪口呆。算了,還是回家煮碗麵,安撫一下我受傷的小心靈吧。

我是坐 Macco的車來的,原本以為蓮城山莊好歹是個酒店,出租車總不會少,可站在路口等了大半天,才傻了眼了。今晚蓮城被主辦方包下辦時尚盛典,來的人大多不是明星就是名流,誰家沒有個三五輛私家車啊,出租車知道今晚這邊沒生意可做,居然一個都不來拉客。

這時候晚宴也結束了,一輛輛豪華私家車從停車場開出來,我打 Macco的電話,無人接聽,踮著腳伸長脖子想從川流不息的車輛中找到 Macco的車,可惜人老眼花,直到最後一輛車消失在視線裏,我還站在路燈底下。

我揉了揉因為高跟鞋而發酸的腳,默默地罵了一句髒話。

鞋子是杉杉借給我的,很漂亮,閃著華貴的珠光,是名牌,一雙得上萬塊。杉杉說我腿好看,穿上高跟鞋錦上添花,可惜這雙鞋的跟又細又高,實在不是很適合我。就像宋遇,太好的東西,總不是那麼適合我。

中國有句古話,叫說曹操曹操就到。有時候我覺得,中國人民的智慧真是太偉大,宋遇這個名字剛從我腦海裏掠過去呢,宋遇就在我麵前出現了。

黑色轎車在我麵前緩緩停下的時候,我腦子裏第一個反應是——來人啊,綁票了!原諒我實在是 TVB電視劇看得太多,因此當宋遇的臉出現在車窗後麵的時候,我的心裏,還是有點小失望的。

“呃,社長,嗬嗬,好巧,你也——一個人?”其實我的潛台詞是,你也被你的 partner甩了?宋遇冷冷地掃了我一眼,從鼻子裏哼出一個音來算作回答。你看,他從來都吝嗇對我的溫柔。我不想自討沒趣:“那我先走了。”該死的韓小毛,什麼叫作演戲演全套你懂嗎?回家我一定要跟老李狠狠告你一狀,嗬嗬,敢這樣欺負他的寶貝女兒,你就等著實習報告上大大的不及格吧!

宋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溫暖的夜風裏居然也帶了點溫暖的味道:“這裏不好打車。”我站住腳步,一時沒理解宋大社長話裏的含義:“嗯?”宋遇說:“上車,我送你。“暮春的夜晚,風有點溫暖。可車子裏的氣氛卻不是那麼暖,從剛才上車開始到現在,過了足足有一刻鍾,宋遇半個字都沒說,顯然對杉杉甩掉他這件事情還耿耿於懷,我膽小人,生怕自己講錯一句話會惹毛他,而且……剛才更衣室裏的那一幕還曆曆在目,我也實在沒有臉麵說什麼話,幹脆沉默是金。車子從蓮城山莊一路開去,我扭著頭看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閃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唉,多美好的一個夜晚啊,我為什麼要和宋遇這座冰雕同車回家呢?我抬頭看看被燈光照亮的夜空,在心底生出無限感慨,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如果我早知道這一聲歎氣會打開宋遇的話匣,那我是寧可憋氣憋死也不會發出任何一丁點聲音的。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那個男的,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宋遇忽然發問,聲音涼涼的。

宋禽獸就是宋禽獸,果然沒那麼好糊弄,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作戰:“嘿嘿,你知道的,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老爸給我介紹了很多相親對象嘛……”

宋遇點了點頭:“哦,是相親對象。“頓了頓,沉默了片刻似乎又若有所思,“還是那種可以出來約約小會,拉拉小手的相親對象。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

嗬嗬,這家夥的記性倒是挺不賴的。“嗬嗬,社長您說笑了。畢竟我也老大不小了,我又不像你,沒什麼挑挑揀揀的餘地呀!”我搓搓手,態度極其誠懇。

宋遇看起來似乎沒有懷疑:“所以就打算認定這一個發展下去了?”

他好像已經完全被我帶入了謊言,於是我幹脆繼續瞎掰下去:“也不能就說認定了,不過小毛人確實不錯,長得也挺帥的,到目前為止,感覺還不賴吧!”老天做證,這句話的 90%都是真實的。

宋遇轉了轉方向盤,拐了個彎。十字路口的大廣告牌把夜色照得亮如白晝,也把宋遇臉上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都那樣了……還不算認定?看來你的愛情觀比我想象得要時尚許多嘛。”啊啊啊,話題終於轉到這件事上了,我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連忙轉移話題:“嘿嘿,我們小老百姓的愛情嘛,還能時尚到哪裏去。比不上社長您和水小姐,一個是 MT的堂

堂社長,一個是當紅嫩模,都是時尚圈裏混的,你們的愛情才是龐麥郎的滑板鞋,時尚時尚最時尚啊哈哈哈!”

宋遇眉頭微皺:“誰的滑板鞋?什麼鬼東西?”

“約瑟翰 .龐麥郎的《我的滑板鞋》啊!最新最時尚的時尚單曲,您沒聽過?”

宋遇困惑地朝我搖搖頭。我一下子來了精神,連忙獻寶似的掏出手機打開 APP點開了一首《我的滑板鞋》,動感的音樂瞬間在狹小的車內空間響起。起初聽前奏的時候,宋遇的神情還很自若,當歌詞唱起的第一秒,他的嘴角就抿住了。當那句最最經典的“今天你怎 ~麼不開心”響起,宋遇的臉徹底地黑了。

大約是我惡趣味,看著宋遇鐵青的臉,心底爽翻了。

清風廣場前,宋遇把車子緩緩停下。“到了。”他說,聲音裏不帶任何情感。我偷偷看一眼他,車內橘色燈光柔和地落在他直挺的鼻梁上,竟然讓那張冷冰冰的臉有了一絲柔和的線條。那一瞬間,我難過極了。按照張叔叔的指示,明天我就會上交辭職信,徹底結束這段烏龍的臥底生涯,而今晚之後,我再也沒有借口接近他。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宋遇也轉過頭來看我,我看到了他深如碧潭的雙眸裏自己的影子,有那麼一秒鍾,我希望時間停在這一刻,永遠都不要流走。

僅僅是那麼短暫的一秒鍾。

下一秒,宋遇不耐煩地開口:“你發什麼呆,還不下車?”

我聽見自己心底有什麼破碎的聲音。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我暈車,一時沒回過神來。”邊說邊跳下車,關門,揮手:“社長您慢走,路上小心,一路順……”

“風”字還沒說出口,宋遇已經踩下油門,絕塵而去。

在散發著濃濃人民幣味道的金色“清風廣場”大字下,我強忍了一路的眼淚,終於無聲落了下來。

拖著沉重的步伐,我慢慢地走回家。我家這棟樓是警察宿舍,可近幾年住在這裏的警察越來越少了。樓是三十年前蓋的,又破又舊,即便是剛參加工作沒什麼積蓄的小年輕,也不願意享受這份破舊的福利,隻有像老李這麼懷舊——事實上是沒有時間操心搬家的事——的人,才在這裏一住就是二十年。

我拖著沉重的兩條腿慢慢挪上樓。

伸手去包裏找鑰匙——沒有。不會吧,難道我早上出門忘記帶鑰匙了?

我連忙把包翻了個底朝天,果然是沒有,這才想起來,因為今天要搭配連身裙出門而特地換了巴掌大的小包,匆忙之間隻記得拿了手機和錢包,把鑰匙給落屋裏頭了。

怎麼辦?老李昨晚跟我說過今天要出差,這會兒肯定不在家,我也不能給他打電話,一來他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不會帶手機;二來即使帶了,假如他現在正在伏擊逃犯,電話一響等於害他暴露。家裏的備用鑰匙放在城那頭的姑媽家,現在晚了,也不好打擾人家。

打給杉杉。

如果換作是以前,不用打電話,我直接就能奔杉杉家開她的冰箱吃她的零食睡她的床,可如今……

唉,自古紅顏皆禍水,宋禽獸啊宋禽獸,你丫簡直就是一江禍水向東流啊!

我盤算了三分鍾,沒辦法,現在家門是進不去了,去住旅館又太貴,顯然不符合我的一貫作風,不如先回公司,會客室裏有沙發有空調有 Wi-Fi,Melody的櫃子裏有她備用的毛毯,將就一晚應該不會難熬。

拿定主意,我搭上了回公司的末班地鐵。

夜晚的地鐵很空,與上下班高峰期的樣子截然不同,我坐在空蕩蕩的車廂裏,眼看著地鐵外的廣告燈箱掠過,上麵一對俊男美女黏在一起深情對望,扭頭看不遠處的位置上坐著一對老夫妻,雖然兩人都穩穩地坐在位置上,老大爺的手卻緊緊拽住老大媽的手,生怕地鐵一個刹車老大媽就會被甩出去,再看下一節車廂有空位不坐非要站在那裏耍帥的那位小哥兒,塞著耳麥臉上笑容甜蜜曖昧,瞎子都看得出來是在和女朋友煲電話粥。

你 TNND,全世界都在和我作對,全世界都在秀甜蜜,全世界都在嘲笑我的失戀失意。

我想起上一次這麼晚坐地鐵還是剛畢業那會兒,麵對離別,同學們發了瘋似的聚會,我和杉杉每天都得趕三四個畢業聚會的場,少年不識愁滋味,臨到畢業硬喝酒,每天都喝得暈乎乎地上地鐵。有一天杉杉就癱在椅子上說:“李蕭,幸好我們倆都在這一個城裏,住得也近,不用離別。”

那時候我也是喝多了,隨便這樣一句話就讓我感動得淚流滿麵,抱著當時爛醉如泥的水杉杉一通鼻涕眼淚橫流:“幸好,幸好,我們倆一輩子都不分開!”把當時車廂裏的另外一位小哥兒驚得夠嗆,還以為我們倆是一對生死離別的小情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