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怡風,一個打破“單親家庭孩子不幸福”謠言的最好範例。她是微婉在德微中學的同學,也是她的終極閨蜜。除了出生就見麵的湯毅凡外,蔣怡風是她認識年頭最久的老夥計了。微婉隻讀過幾個月的女中,之後就回家請了私人老師。她中學唯一美好的記憶,就是交了蔣怡風這個好友。她們的友情由來久矣,說起來,她們的友誼還是從她們十二歲那年的那起欺淩事件而開啟的。
起因是,那時一個喜歡易微婉的男生,想要送玩具給她。男生被其他小孩笑話,說他和養女混在一起。於是男生改換了主意,將玩具送給了另一個女孩。微婉很難過,下課時,她趁女孩不注意,將玩具偷偷地拿了過來。後來東窗事發,女孩惱怒地罵她是下賤的養女,將她推倒。她頭撞到了桌腳,流了很多血。
事情到這裏並沒有結束,因為,這事被她的姐姐知道了。下課後,姐姐帶著她的一幫手下,扣著那小女孩的雙腕,把她拉到了盥洗間裏。姐姐按著她的頭,要她在微婉麵前下跪。女孩掙紮著不肯跪,還咬了姐姐的手,於是姐姐大 怒,叫跟班輪流地摑她耳光,直摑到她雙頰都腫得高高的,哭著求饒才停止。
微婉看不下去了,求姐姐停手:“也不至於這樣對她吧,我也沒怎麼樣,隻是破了點皮而已。”
姐姐絲毫不為所動:“可我今天很無聊。”她想了想,“喂,你們有沒有人帶了剪刀?給我把她的襯衫剪爛。”
有人帶了剪刀,還不止一個人。姐姐坐在洗手台上,看著眾人七手八腳地扒了女孩的襯衫,大笑著把它剪成碎片,丟進馬桶。女孩白皙的皮膚裸露在外麵,高聲的哭叫變成了低沉啞忍的嚶嚶而泣。她顫抖著環抱住自己,連反抗都不敢了,隻是拚命地向後縮。
微婉僵硬地站在原地,雙拳攥得緊緊的,她也在顫抖。
姐姐這才一身輕鬆地從洗手台上跳了下來,蠻橫地將衣不蔽體的女孩推倒在地。她還不解氣,又踢了女孩一腳:“你囂張啊!你再囂張給我看看!你不是很賤,很會勾引男生嗎?那以後都不要穿衣服,再去勾引好了!”
罵完這些,姐姐拍了拍巴掌,對跟班和微婉說:“我們走。”
微婉沒有聽姐姐的話,本來一件很小的事,現在居然讓姐姐給弄成了這樣,她不懂這是為什麼。一股灼燙的氣流從她的胸中升起來,將她噎到窒息。那女孩蜷縮在地上痛哭,臉是腫的,衣服也沒有了。這都是因為她,都是她造成的。這個女孩叫她養女沒有錯,她自己也聽習慣了,因為每個人都是這樣叫她的,她不介意的。更何況,姐姐她自己,在家裏麵,在爸爸媽媽哥哥聽不見的地方,也是這麼叫她的啊,也沒有人會打姐姐耳光,扒光姐姐的衣服來羞辱她。
為什麼汪淩茜可以做想做的事,而別人就不能呢?
還有她的這些跟班,隻是為了附和她們的汪女王,就不問原因地打罵別人。為什麼這世界上有人可以隨意地欺負人,都不感到一點內疚?打人的手,難道自己不會痛嗎?
“婉兒,你在做什麼?我們走!”汪淩茜不耐煩地說。
“不行。”微婉緩緩轉過身,語氣很堅定,“不行,不能這樣走。”
姐姐詫異:“你在說什麼啊?”她一步步地逼近微婉,似笑非笑,“婉 兒,你不會是……同情她了吧?她欺負你,你還同情她?”
微婉咬緊唇,但沒低頭。
汪淩茜翻了個白眼:“天,你還真是個懦夫,你活該被欺負。不過呢,現在我命令你跟我走,你是不是不聽我的話?”
其實微婉怕得要死,她不敢反抗姐姐,從來不敢。她知道姐姐已經很憤怒了,可她不能丟下一個衣不蔽體的女孩在盥洗室裏自己走掉,她不能這麼做。
下一秒鍾,她開始脫自己的襯衫。脫下之後,她將它遞給了女孩。女孩很害怕,根本不敢接。
“你……”姐姐驚愕。她沒有想到,婉兒真的敢忤逆她的命令,“好。好吧,隨你,我們走。”汪淩茜軍團集體走掉,隻留微婉和女孩在原地。
微婉知道盥洗室的瓷磚地板是冰涼冰涼的,她也怕得想哭,她朝女孩吼,聲音凶狠:“喂,你快點把衣服穿上啊!”
女孩好像被她嚇傻了,依然沒有接。就在這時,幾個大人從盥洗室的門口疾步走入。女孩家的保姆沒有接到小姐,於是和幾名教員一起,在滿校園地尋她。這下他們可找到了,原來小姐正在受欺負。後麵發生的事看起來都很自然,罪犯被當場抓住,她惡劣到打人還不算,還要脫光人家的衣服,小小年紀,心腸竟這樣歹毒。
事情愈演愈烈,沒有正常的父母可以容忍女兒被這樣地欺辱。他們對校方施壓,要求必須開除易微婉。爸爸媽媽的態度倒也一樣強硬,他們說婉兒不會做這樣的事。做這事的,一定另有其人。爸爸叫她到書房裏麵,嚴肅地問她:“婉兒,不要怕,我們不會讓人冤枉你。你說出真相,爸爸媽媽都會保護你的。”
微婉在養父麵前倔強地沉默了一整晚,不是她多麼高尚,不想出賣誰,而是她知道,如果告發了姐姐,她以後的日子就別想過了。那女孩隻有在學校裏才會麵對汪淩茜,而她卻是不論上學還是回家,都在姐姐的手掌心裏,任她想捏就捏,想拋就拋。所以最終,她什麼也沒有說。爸爸很失望,對她說,如果你真的欺負了別人,那我們是不會包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