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陸盛沒注意到,他搖頭,眼神忽然又很深。
“不,你認識。”
微婉想了想,一個也沒有:“你又不知道我都認識哪些人。”
“我碰巧知道一些。”
麵對她質詢的眼神,他輕鬆地將話拐了彎:“拜托小姐,你念的可是全法國最好的貴族商院,牛人自然一大把,沒有才怪。
“九月開學,一個月之內,你至少要給我帶回兩個來。
“找出他們最能激勵你的地方,每個寫成至少五千字的報告,要發自肺腑,有真情實感。如果辦不到,你知道下場的。”
有時候她是大雄,他是機器貓,他總有無窮無盡的點子給她用,教她用另一種眼光看待她看起來一成不變的東西,這讓她猶如跳進了愛麗絲仙境的兔子,發現井下竟存在著這樣一個奇妙的世界。
而在真實世界之中,她卻會留心到窗外洗衣杆上掛著的他補過很多次袖口的襯衫,或者偷偷地看房東塞進他信箱的語氣已經不甚友好的,催繳房租的信(他欠了好幾個月的房租)。
就是在那種時候,她會感到奇怪,一個像他這樣有本事的人,生活卻並不能安逸。她設想,他和虞雪一樣,家裏有很重的負擔,作為一個男人,無論多年輕,他終究是個男人。他一定肩負著養家的重任,不然以他的家教薪酬和獎學金,他不至於過得這麼清貧緊迫。
從一開始她就曉得,這不是一個公平的世界,也不是一個公平的時代。
在這樣的世界和時代裏,她可能遇見太多人,各種人,壞得多的人,可她都沒有遇見。無論背後是否有別人在默默安排,她終究遇見了Sam。她做過很多次從汪洋大海中出現孤島的夢,夢到的那個島上,可能有男人在等著她駕駛直升機來救。但無論夢中的男人如何,她覺得,都不及這一個,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決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讓他活得舒適快樂,當然不是通過直接贈他錢物的方式。一來,她從電視劇裏看到一種東西,叫作男人的驕傲,不能傷;二來,較真來說,她隻有充裕的生活,而沒有充裕的現金。她的一切開銷都從安東尼那裏得來,而安東尼既從哥哥那裏拿錢,也要報賬給哥哥。公平地說,汪敬哲絕不是個吝嗇的兄長,他給妹妹最舒適的生活,並將此視為應盡的義務。
他的義務可不包括養活妹妹的朋友。
“安東尼,我到底可以為他做些什麼呢?他對我那麼好,做飯給我吃,什麼都教我。”
老人將被上海篩選後寄過來的新品一件件地平攤在微婉麵前,聽此問句,有些猝不及防。他手停了一下,繼續攤開那坨絲巾:“可我以為你已經跟房東有過了‘和諧’的談話,請他再寬限Sam半個月……而且是在Sam不知情的情況下。在我看來,這就已經算是‘為他做些什麼’了,不是嗎?”
“基本不算。”她簡明扼要地否定,忍不住埋怨老管家,“尤其是你仍然不肯幫我從哥哥那裏撬出足夠的錢來,幫他付掉房租。”
上次她百般哀求之後,安東尼仍隻肯給她一點點現錢,以賄賂房東延期收陸盛的租,就好像哥哥缺這點錢似的,她憤憤不平地想。可她也知道自己沒資格多要求什麼,畢竟,這不是她的錢,她也還得靠哥哥養著。
“我不喜歡對你哥哥撒謊,你也不該這樣做,寶貝。”
微婉吸了口氣,很想說,她從小對他撒謊到大。
“……你確定不要這對耳環?毅凡特地說希望你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