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微婉幸運地生於八月,因此慶生時都是在暑假,她可以盡情地外出玩樂。
這十幾年,她還真是走了不少地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的十七歲生日,和他一起去的拉斯維加斯,下榻的地方是Bellagio的頂樓套房。她像每個愛玩的姑娘一樣喜歡拉斯維加斯,他也好似很貼心的,知道她那時的這個想法。他恰好從國內的大學畢業,在美國某所Ivyleague辦好了入學手續,繼續深造,正好順路。但最後仍然證明,那是一次整蠱——她那年還不滿二十一歲,而且差得還很遠,當地法律規定,她不能去賭場玩。
她隻能憋在酒店房間裏,窩在床上,盯著電視中放送的西班牙肥皂劇發呆。真是的,她都來Bellagio住了,居然連太陽馬戲團的演出都不準她看,這 一趟拉斯維加斯不都白來了嗎?“你明明早就知道!”她鬱悶地拿枕頭砸湯毅凡。那時他坐在床的另一邊,正低頭削蘋果,把它削成很可愛的小球,放在她的冰激淩上麵。見枕頭砸來,他也沒躲,隻是稍微轉身,以確保冰激淩的安全。他從容地用肩膀挨了一枕頭,然後笑嘻嘻地將冰激淩遞給她。“這您真冤枉我了,我是真給忘了,拉斯維加斯好多年沒來了,誰還記得這些啊?”他轉身去拿煎蛋。她俯身將枕頭撿回來,皺著眉頭看著煎蛋。冰激淩加煎蛋?這是哪門子搭配?但她還是接過來吃了。這麼鬱悶,除了吃東西她還有什麼辦法。他伸腦袋過來,看了一眼,隨即皺了眉頭:“蛋黃又不吃啊?”她沒答話,但注意到這人脖子上掛了一條鬆垮著的領帶,她登時來了精神,從床上跳將起來,赤著腳,半跪在床邊,將他“牽”到了麵前。她喜歡給人打領帶。不知怎的,她總覺得,為男人打領帶這個行為,應該是女主人的行為。她倒不奢求當女主人,隻希望或多或少,成為他的一家人中的一員。據她觀察,媽媽和姐姐什麼都會,但隻有對打領帶這件事,她們都不太熱衷,每次爸爸和哥哥都要自己對著鏡子弄很久。
所以她決定,她要用心去學這件事情,而且一定要學好,一定要做得完美。她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苦練打領帶,單結、雙結、溫莎結、半溫莎結、駟馬車結、阿爾貝特王子結……除了領帶,還有蝴蝶形的領結,她也什麼都會。
湯毅凡自然知道她擅長做這個,但並不想給她機會,讓她在他脖子上練手。“我又不會勒死你。”她噘著嘴說。誰都知道她的技術已經爐火純青。“反正不行。你啊,別在心裏頭默默地把我跟你爸、你哥看成一種人,行不行?”他迅速地撤開幾步,自己動起手來,“我瘮得慌。”“哎喲喂,這話我真不愛聽。我爸、我哥是哪種人啊,就讓您這麼嫌棄?”她可是真生氣,這廝不能隨隨便便地說人壞話。他撓撓頭:“小婉兒同學,您這還真是伺候人伺候出職業病了,想給您放 個假,您都不領情。得,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毅凡轉身穿上外套。微婉不淡定地瞅他,這下一看,他通身西裝革履,遠遠望去,還真是牛逼閃閃放光芒,誰讓人家是男模的身材呢。她這才反過味兒來,這個下午他是夠殷勤的,給她端茶送水,點頭哈腰,合著這是要撇下她,晚上自己出去逍遙啊。
易微婉真的鬱悶了,黑著一張臉,不再理他。
然後湯毅凡就在門廳浴室裏晃了半個鍾頭,沒出門。她假裝看電視,但清楚得很,那廝每次經過她身邊,都心裏有鬼似的瞄她一眼。半晌,估計他是終於忍不住了,巴巴地湊了過來。
“那,我今兒有個應酬……非去不可,您看,要不……”“有正事就去你的,問我幹嗎。”她捏著遙控器,白他一眼,“我這兒看
電視呢,您看多有勁嘿!這男主真帥。”湯毅凡憤憤地跟著看了三十秒:“如今您連西班牙語都聽得懂了?”“是呢,您看我天才不天才!”她徹底怒了,“您要走就快走,磨嘰什麼?”
既然他都已經打算好晚上留她一個人在這裏了,還裝什麼同情。她翻身下床,走進浴室,門砰的摔上。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讓她開口求他留下?他還說什麼不想被她看成是跟她爸爸、哥哥為一種人。
不想的話,就別和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做同樣的事啊!
在大理石地板上坐了很久,她倒聽見門外傳來另一個摔門的聲音。心真是登時就拔涼拔涼的,她氣得想死。她早該想起,今天是湯毅凡的“狗一日”。
既然這樣,那她也就沒理由再坐在地上,冰著自己。她走出浴室,赤著腳穿過起居室。從東走到西,再從西走到東,一邊是山景,一邊是海景。她想著門前那個很大的人工湖,也想再下樓去看看底樓大廳中的巧克力流。她還沒 吃正餐,那麼是去Picasso吃西班牙餐,還是去Yellowtail吃日料?可一個女孩子,獨自去吃飯,看起來會有多奇怪?別人見了,會覺得這姑娘是沒有人要所以才會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