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你回國,這感覺,就跟守寡似的。”
易微婉嘟著嘴,對電話那頭的湯毅凡發牢騷。她走過雪覆的街道,耳朵裏聽著街邊聖誕的頌歌,眼角瞥見合家購物的人群,這些,都更顯得她很孤獨。這時她才後悔,她不應該因為對同床的恐懼心理而拒絕與他共度最後一夜。他回去工作,她繼續枯燥但緊張的實習生活。他們分居兩地,都在工作,她深刻地預感到,這將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綿長異地戀。
隔著七個小時的時差,他們還如何能同步感覺到彼此的心跳?
毅凡第一萬次要她住到阿泰內廣場去,他向她灌輸共同財產的觀念,即是說,他的財產就是她的。何況,他續了約而人不在,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微婉嘟囔著不要去,“自己付房租”是她最近的幸運符,隻要想到目前正自給自足,能夠完全地養活自己,她就感到無比的驕傲,感覺自己像個無敵女戰士。她漸漸對象征著獨立自主的小屋產生了感情,不想離開。
掛電話前,毅凡說他會休個小長假,來巴黎陪她度過聖誕季。這倒不錯, 就是說隻要等待兩周,他們就可以團圓了。至於聖誕之後,他還可以像從前那樣,每月來度一個周末。他承諾,這是至少的。
這聽起來挺合理,以前也一直是這樣。可她老覺著,現在,應該跟以前不一樣了吧。
“想想好的方麵,你馬上就要正式畢業,回國工作了。”
陸盛這樣安慰她。說這話時,他們正被迫看佳霓展示旅行新裝,有三四條拖地的長裙,兩件不同的泳裝(“坐在水池邊和泡在水裏時,我總要穿不同的東西嘛!”)。微婉好心地提醒她,眼下是冬季,她不會想隻穿泳裝坐在水池邊的。她之所以說這話,是因為陸盛說不出,他不習慣禁止佳霓買東西,一向是她想要什麼,他就付賬買,因此總得有個外人來製止她那瘋狂購物的行為。
佳霓沒聽進去,開始展示她全新的行李箱。銀色鋁製箱子上束著頂級牛皮皮革帶子,微婉詫異了。她見過這隻,來自蒙田大道的某家名品店,不是限量版,憑她目測應該是2009年的單品,已經過季跌價。但就算這樣,價格也不會低於五千歐元。她將驚訝的眼神投給陸盛,後者若無其事,還示意她沒關係。這麼看,他是知情的。
趁佳霓去燒飯,微婉對著陸盛,壓低了聲音:“我就不信去趟羅馬,你們沒現成的行李箱可用。”
“她喜歡這個。”
“我提醒你,巴黎銀行透支的利息,扣得特別狠。”
“沒你想的那麼狠。”
見陸盛還是無動於衷,微婉急了:“你也太慣著她了。不是說喜歡的東西不能買,但這麼大手大腳地透支很危險!搞不好明天你們的房子就沒了!”
陸盛也自知理虧,琢磨著息事寧人:“僅此一次,以後不會了。”
微婉覺得,他還是沒有聽進去,但她沒機會再多說,因為佳霓回來了。她開始炫耀她新買的三把陽傘,微婉咕咚咕咚地喝水,低頭看手機。
陸盛去洗碗時,佳霓湊了過來:“我的行頭怎麼樣?”
微婉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佳霓啊,其實一次旅行,是用不了那麼 多東西的。”她思忖著如何勸她將那隻H牌旅行箱退回去,事實上,佳霓買的大部分東西都可以退掉,實在是浪費,“還有箱子……那箱子不太實用啊。”
佳霓當她說笑,嘻嘻地推了她一把:“微婉姐,你去羅馬時拖的是一隻GOYARD限量版哪!我看過照片了啊。”
微婉無言以對。不錯,她手機裏有張照片,攝於羅馬,她提的箱子是GOYARD。那是美國時尚聖經雜誌Visionaire和GOYARD聯手推的一款限量箱,全球隻有十隻,每隻顏色都不同,她的那隻是芒果黃。但佳霓沒看見的是,其實這限量箱並不昂貴,它甚至隻是添頭,真正讓它有意義的是裏麵一到五十期的Visionaire雜誌。對於她來說,那才是館藏珍寶。相比之下,箱子本身不過是隨刊的附贈品。
可佳霓,她和很多向往奢華限量版的女孩子一樣。她們看到的,往往隻是閃亮的外殼,而從不會去在意內裏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