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進入蠻荒(1 / 3)

古老淒涼的欲望在升騰,掙紮著習俗的束縛;頻繁從它冬日的長眠中,喚醒粗魯不馴的旋律。

巴克還沒有意識到,有一場災難即將到來。弗吉尼亞東部海岸像它這樣的每條狗都將大難臨頭。從皮吉特海峽到聖地亞哥,凡是體型健壯毛長的狗類都會大難臨頭,因為人們在北極的蠻荒中摸索時發現了一種黃色金屬。輪船及各運輸公司又誇大宣揚這一發現,使得許多人紛紛湧入了北極。這些人都急需用狗,他們需要的是那種身體魁梧、筋肌發達、能做繁重勞動、皮厚毛長能抗衡嚴寒天氣的狗。

巴克住在陽光明媚的聖克拉拉穀的一座房屋裏。那房屋叫米勒法官寓所。它遠離喧鬧的城市,在綠陰半掩半映中,透過樹叢可以目睹房子四角漂亮的涼亭。一條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通向這所房屋,車道穿過廣闊的草坪和高大的白楊。道路蜿蜒曲折,樹木枝幹盤根錯節。後院比前院更顯寬敞和開闊。有幾個大馬廄,十幾個馬夫及男仆在此看守著馬匹;一排排仆人的房舍,牆上爬滿了長春藤;還有一串串成熟的葡萄像假珍珠似的掛滿了藤架,青青的牧草地、果園及園圃。那邊是抽水自流井,還有一個用水泥鑄造的大注水池塘。米勒法官的孩子們早上在水池中跳水玩耍,夏日的午後則在水中消熱避暑。

巴克可是這塊地盤的老大。它四歲了,在這出生,在這長大。是的,還有其它狗。這麼大一塊領地,不可能沒有其它狗,可是那些狗都無關緊要。它們來去匆匆,常擠在一個肮髒不堪的狗窩裏,或者悄然無聲地躲在房屋的某個角落裏,它們和日本哈巴狗圖茨以及墨西哥無毛狗伊薩貝爾是一路玩意——都是深居簡出,躲在屋裏的怪東西。另外,還有二十隻獵狗。它們大叫著嚇唬圖茨和伊薩貝爾,這兩隻狗膽小得隻敢從窗口看它們,還要讓一群女仆揮舞掃帚和拖把保護著。

巴克不是一般的狗,而是整個領地的主人。它可跳入遊泳池中嬉戲,同法官的孩子們一起打獵;還跟隨法官的兩個公主莫莉和艾麗絲在夜幕星空下長時間漫步;滴水成冰的冬夜,它還在書房裏,守著燒旺的熱乎乎的爐火,依偎在法官的身邊;還讓法官的孫子孫女們馱在它背上,一起在草地上打滾;或是跟在他們後麵保護他們,比如一起到馬廄所在院子的泉水旁,或再遠一點到馴馬的圍場或園圃中去。在群狗看來,它高傲地一往無前,一點也不把圖茨和伊薩貝爾放在眼裏,因為它才是統領——是米勒法官領土內所有地上爬的、四條腿跑的、以及天上飛的所有會呼吸動物的大王,包括人類在內。

它的父親埃爾莫是條凶猛的聖伯納德狗,曾是法官如影隨形的朋友。巴克以父親為楷模,處處效仿。但它沒有父親魁梧——隻有一百四十磅重——原因是它的母親謝普是一隻蘇格蘭牧羊犬。然而,一百四十磅的體重,加上嬌生慣養和眾望所歸的尊敬養成了它的尊貴,使得它言行都透著十足的王者風範。從出生到現在,巴克過的都是一種稱心如意的奢侈生活,對此,它有些驕傲,甚至有點愛慕虛榮,唯我獨尊,就像一個與世隔絕沒見過大世麵的土豹子。幸好,它沒有聽任自己變成一隻嬌生慣養的看家狗,打獵及相近的野外訓練控製了脂肪的增長,增加了肌肉的強健。巴克和所有喜愛冷水浴的人類一樣酷愛玩水,對水的酷愛就像一副靈丹妙藥,讓它永遠的健康。

這就是這條叫巴克的狗在1897年秋的生活。那個年代克朗代克淘金熱把世界各地的冒險家吸引到冰天凍地的北極,巴克不會讀報,自然不知道園丁的助手之一曼紐爾是個恩將仇報、靠不住的人,這人有一個死不改悔的惡習——酷愛玩中國式賭牌。一上賭桌,他又有一個致命的習慣——一根筋地相信自己那套下賭注的方法;這就注定了他會輸。因為隻盯著一種賭法要有更多的賭金,而一個園丁助手的薪水能養活一大家子已屬不易了。

在曼紐爾做出叛變行為的那個深夜,法官正在一個葡萄種植協會參加學術交流,孩子們也正忙著組織一個行動俱樂部,沒有人看到曼紐爾和巴克同時穿過果園走了出去。巴克認為那隻是出去散散步。除了一個人之外誰也沒發現他們來到了一個叫“學院公園”的小站站旗下,這人同曼紐爾密談了幾句,之後便是錢幣在他倆之間響起當當的聲音。

“你不能把‘貨’綁好了給我嗎?”陌生人凶狠地說。曼紐爾把一根牢固的繩子在巴克頸圈下的脖子上套了兩圈。

“隻要一拽,就會讓它憋個半死的。”曼紐爾說。陌生人點點頭,表示讚同。

巴克沉默而又不失尊嚴地承受著那根繩子。必定,那讓它感覺不是很好,但是它一直信任它認識的人,認為他們比自己機靈。但是當繩子那頭握在陌生人手裏時,它還是發出了害怕的低吼聲。這隻是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滿情緒,因為它一直驕傲地認為:暗示就是任務。然而讓巴克驚恐的是,繩子緊緊地繞在了它的脖頸上,使它無法呼吸。巴克暴跳如雷,一躍而起,向那人撲去,那人卻在半道上迎著它緊緊地掐住了它的喉嚨,嫻熟地把它扔在地上,之後就把繩子無情地勒緊了。巴克拚命地掙紮著,舌頭耷拉在外麵,強壯的胸脯徒勞地急速起伏著。它從未受過如此惡毒的對待,從未有事情讓它如此狂想難耐。但是,掙紮了一會兒,它的體力開始減弱,眼花繚亂,神智不清。火車什麼時候進站,兩人怎樣把它扔進行李廂,它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久之後它知道的,便是模模糊糊感到舌頭生疼,被裝在一輛運輸車裏搖晃著前進。火車頭在交叉路口發出震耳欲聾的鳴笛聲,這向它暗示了自己目前身在何處。它過去總是跟法官外出郊遊,自然知道坐車的滋味。巴克醒過神來,噴射出隻有被綁架過的國王才有的那種無法控製的怒火。那人撲向它的喉嚨,但巴克躲得很快,反口一下死死咬住了他的手不放。雙方都不肯罷休,直到它被掐得再次昏死過去。

“這狗瘋病又犯了。”那人一邊說一邊把咬傷的手藏起來,不想讓那個被打鬥聲吸引過來的列車員看見。“我奉老板的命令把它押到舊金山去,那裏有一位神奇獸醫有把握治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