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羨漁竿客,歸船雨打篷(1 / 2)

滿身汗濕,隻把被子都似乎沾了起來,卻還是覺得冷,直透到了骨子裏,呼吸之間,疼的咬牙切齒,隱約都能聽到肺葉破風箱一般的聲音。

嘴裏連苦的滋味都沒有了,隻灼的厲害,突然一陣冰涼,歸雨小心的拿棉簽給我潤了唇,看她緊著嘴的倔強模樣,竟比我這個行將就木的還疼的厲害。怕這滿屋子數時辰給自己送行的人裏,就她真心疼了我這許多年。吃力的睜眼去掃房裏的人,一張張臉上的表情和等爺爺走時的樣子一模一樣,每到我目光所及,那些個臉麵上就現出了可怕的期望,似乎想替我掏出點話來,我收了力氣,又定定的去看那門。

“歸雨丫頭,你看你家主子怕是不成了,你乘她還醒事,讓她把該定的都定了吧,省的…”後麵的話在歸雨怒目下卻無論如何不敢再說了,臭丫頭,等你主子死了看我們怎麼整治你。

人昏昏沉沉的,一下看到頭上的燈亮,一下子是歸雨紅的眼圈,突然看到了那年庭院下,滿院子都是母親最喜歡的白繡球,爸爸把我舉的死高,媽媽抱著天鴻隻緊張的半死,爺爺在旁邊笑的極開心,問我怕是不怕,我隻顧著笑,拉著爸爸的頭發說更高更高,爺爺笑的眼更彎了,爸爸的眼裏也是晶亮晶亮的。沒過幾日,我就被爺爺拉著手一步步去見爸爸,他隻躺在那裏,不動也不說話,嘴唇是烏的,眼死閉著,再也看不到琉璃一樣的眼睛,爺爺把我的手握的發疼,前幾日還很福氣的手,卻已經隻剩骨形,天鴻在小小的歸雨手裏哭的撕心裂肺,可媽媽聽不見,她還是一個勁的笑。

顧家那個大丫頭的血是冷的,父親死了母親瘋了都不見掉一顆淚珠子,倒和她爺爺一個模樣。等這些話傳到我耳朵裏的時候,我隻是笑的沒心沒肺,第二日我讓家裏的下人把庭院給拆了,連一絲草星子都沒有剩下,如此傳言在下人裏都變的板上定釘,看我和爺爺的眼裏都是懼怕多於服從。象爺爺不好嗎?爸爸如果肯學爺爺半分,就不會讓人毒死在家門口,獨留下血乎乎的母親在她自己的世界裏不肯出來。等到爺爺在臨終的時候把顧家的命脈都交到我手裏,那些子人都恨不得活吃了自己,聽著那些個惡毒的傳言我卻很是痛快,想來爺爺最後也是痛快的吧。天鴻十八那年大病一場,他十九的時候我把他趕了出去,理由是拂逆長姐,挑的刺倒現成,我訂給他的親事他不要,他想讓我成全他和大他四歲的歸雨,不記得當時我說了多少狠毒的詞,直把他說的麵若金紙,摔門就走了,他那怨恨到快滴出血來的眼睛每晚倒是會回我夢裏看我,也算是安慰吧。倒是歸雨這丫頭,被我強留了下來,等天鴻的車跑遠了,卻一頭撲進來,抱著我失聲痛苦,哭什麼呢,傻丫頭,我這般算計你和他,讓你陪我一起受孽業的苦,你還心疼我做什麼,連自己的親弟弟都隻說自己心冷如鐵,沒有心肝,你這丫頭還那麼懂我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