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以喊同伴的外號為樂事,什麼“爛龍”、“瘋兒”、“老摳兒”、“等高線”……喊得啊嗬連天、風生水起。然而,喊“隊長”卻是另一番心情,那是因為“隊長”不僅是一種社會地位的符號,更是一種尊稱。“隊長”本名田澤均,高69級知青,他是貧下中農“彈劾”了生產隊長,把他硬選上去的。知青們以同伴中出了隊長這樣的“大人物”為榮,一窩蜂的稱他為“隊長”。至於當上隊長後有什麼招數,後麵的故事還長得很。
……
田澤均出生於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師範學院生物係教授,母親是農學院果樹專業教授。在這樣的家庭環境裏,血液中自然注入了科學的基因,這種基因從他的相目、眼鏡和言語中充分表露出來。
落戶華鎣山柿子坪生產隊後,田澤均就以“禮貌待人、認真幹活”的舉動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爭取在廣闊的天地裏把心煉得鮮紅鮮紅,給社員留下“乖知青”的印象。
一年多過去了,除了那副眼鏡之外,皮膚的顏色、談吐的口氣都已改變。父母看在眼裏,喜上心頭。
華鎣山的冬天是漫長的,在冬雲的籠罩下,天也黑得特別早,匆匆吃過晚飯,勞動一天筋疲力盡的社員丟下碗筷,很快進入夢鄉,隻有老年人還夾個烘籠,坐在床上烤火,在寧靜的黑夜裏消磨時光。
夜已深了,田澤均放下書本,吹熄煤油燈,剛躺到床上,便看見窗門外忽然紅了起來。他心裏一驚,掀開房門一看,對門五保戶遊大爺的瓦房著火了,他衝過地壩去施救,一股大火從門口撲了出來。他什麼都沒有想,跑回知青屋把棉衣往水缸裏一按,頂在頭上就衝進火海,把在床上掙紮的遊大爺抱了出來。這時,住在遊大爺隔壁的田二嬸抱個娃兒向他比劃道:“田知青,我的房子,還有生產隊保管室……”。田澤均明白,大火隻要燒過田二嬸家,接下來的就是生產隊保管室,那可是連著社員性命的生命線呀!田澤均放下遊大爺,對田二嬸說:“快去一家一戶的喊社員來救火。”他曾經聽農民說過,房子著火了,盆盆桶桶那點水起不了多大作用,最主要的是爬上屋頂蹬掉幾溝瓦,這樣才能切斷火源。他跑到田二嬸屋後,從土坎爬上已竄出火苗的瓦屋,冒著煙熏火燎,一口氣蹬掉幾溝瓦,這時他才聽見,地壩裏人聲鼎沸,社員們急匆匆地喊叫“救火,快點。”他下屋衝到地壩,一個人突然抱住了他:“田知青,全不得你保住了生產隊保管室,我代表貧下中農謝謝你!”田澤均這才認出來,說話的是貧協主席遊開定。
當餘火都快打熄的時候,住在另一個灣的生產隊長遊開順才走到地壩,問“有啥子事喲?”貧協主席遊開定大罵道:“啥子事?你說這是啥子事?你不帶領社員打火,還問啥子事?當你媽雞巴個隊長,莫把隊長的幹飯嚼扁了!”眾人七嘴八舌,當場聲討起失職的隊長來。
火災發生後,生產隊長遊開順已成為不受歡迎的孤家寡人,以貧協主席遊開定為首的全體貧下中農,強烈要求遊開順下台,公推知青田澤均當生產隊長。每天上工時分,遊開順嗓子喊啞了,社員都穩起不動,隻有幾個地富分子和他們的子女荷鋤出工。大隊書記把這事反映到公社,公社書記說武裝部汪部長是遊開順的姐夫,把此事擱置下來。目下正是冬季農田基本建設的大好時機,柿子坪社員不上工怎麼得了?大隊書記帶上柿子坪生產隊全體社員的聯名請求找到公社書記,公社書記也認為如果把農民惹毛了,自己的江山也不穩,就答應把田澤均、遊開順都作為生產隊長候選人,選到哪個是哪個。大隊書記親自主持會議,投票下來,田澤均得全票,遊開順得1票。
這樣,田澤均被社員公開選舉為柿子坪生產隊隊長。自己是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知識青年,怎敢去當生產隊長?他連連擺手“當不下來”,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看見了社員投射過來的信任、祈求的目光,心裏格登了一下,不再說話了。在大隊書記的示意下,他勇敢地站出來,保證盡一切努力,打上幾層繭,累脫幾層皮,也要把這個家為社員同誌們當好。
當晚,田澤均主持召開了由副隊長、貧協主席、會計、保管和計分員參加的生產隊幹部會,研究了今冬明春農田基本建設、牲畜過冬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