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遍中國黑社會史,從來沒有“知匪”的記載,而且前麵還加了一個“女”字,這就更奇怪了。“文革”既是“史無前例”,出現“女知匪”便不足為奇。在那種政治生態下,或出於虛幻的狂燥,或出於被迫,甘棠、甘蘭、黑牡丹等一批女知青拿起武器走上了刀光劍影的武鬥戰場,因打仗亡命,被對立派“8·15”恨之入骨,貶稱她們為“女知匪”。她們與男知青一道,打遍川東,其所得到的結局可想而知,留下的隻有令人扼腕的歎息。
……
雷音寺社辦林場孤零零地矗立在淒風苦雨中。
知青們都到縣城造反去了,隻有團支部書記甘棠堅持“抓革命、促生產”留了下來。白天,她忙著翻地,天黑了,對著一星殘燈看書,看累了把書本一丟,慢慢進入夢鄉。
吃完飯正準備看書,一個男子突然闖進門來,甘棠一眼認出來了,這是生產隊遊手好閑的孤人李世田。他不是到縣城農民革命軍那裏“革命”去了嗎?怎麼黑夜來到?甘棠心裏惴惴不安。
她想到可能發生的事果然發生了。
李世田說一聲就你一個人在屋頭哈,就摸出一把尖刀插在桌子上,鼓起一雙貪婪的眼睛望著她。甘棠還記得,來到林場當年,她與同來的知青參加過大隊批鬥會,被鬥的壞人是30幾歲的單身漢李世田,被鬥的原因是糟踏了生產隊母牛,罪名是“破壞集體生產”。他知道雷音寺隻有甘棠一人,社員住得又遠,以為機會難得就跑了過來。
“你還不曉得我來做啥子嗦?各人規規矩矩的服了。知趣點呢,讓你快樂一回,弄得不好呢?刀兒從細皮嫩肉鑽進去,那血呀,殺豬一樣的冒,還是識相點為好。”
甘棠明白,隻有把他穩住,瞅準機會再下手。如果堅決反抗,那是要吃虧的,也就坐著不動。色膽包天的李世田,見她沒有反抗的表示,就以為被嚇昏了,迅速解開皮帶,伸手從頭發、肩膀摸到胸部,在上麵揉了又揉。正當他得意忘形的時候,甘棠解開他的扣子,他還以為甘棠是受不住了呢。慢慢地,甘棠觸到了目標,李世田快活得差點叫出聲來。這時,甘棠發狠用力,將捏在手裏的那物施轉360度,接著又用力旋轉720度,然後指尖發力,李世田慘叫一聲,昏了過去。
甘棠拿了電筒飛跑出門,在田角角把弄肮髒的手洗了,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到大隊書記高仁和家,把剛才發生的情況對他說了。高仁和以為李世田在外麵裹了一些難兄難弟,肯定是要報複轉來的,不如到縣城去找黑牡丹她們,才有個依靠。
甘棠步行到縣城,在華鎣山野戰軍司令部找到正在抄大字報的黑牡丹,隻說在林場一個人寂寞,到縣城熱鬧點。別人都忙於造反,她卻成天閑耍。有一天,黑牡丹忙得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說革命的飯不是拿你吃起耍的,你大事做不來,跟我們出去貼大字報總會吧。
想不到貼大家報也有危險。甘棠和幾個知青正在永定門貼“誓與老保血戰到底”的大標語,一個戴“赤衛軍”臂章的男子罵聲“爛婆娘些”,奪過甘棠手中的漿糊桶給她倒扣在頭上,甘棠立刻模糊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天地間一片朦朧,隻聽得一片打鬥聲。
大字報也不敢貼了,隻有在屋裏抄寫大字報。這樣混了幾十天,黑牡丹說今晚有革命行動,問她敢不敢去,甘棠以為黑夜出去“革命”,肯定不是好事情,就穩起不開腔。半夜時,甘棠被嘈雜聲驚醒,起來一看,幾十個人提著手槍步槍,肩上扛著彈藥包和“鋼管”(六零炮)。黑牡丹高興地說,到人武部去“借”槍大獲全勝。
那夜,兩派都搶了槍。有了槍,武鬥很快升級為真槍真刀的戰爭。為適應武鬥需要,“反到底”派編為6個縱隊,其中知青編為3縱隊201支隊,支隊長藍雁,是其他社辦林場的一名高中生。
7月31日一早,重慶反到底總司令部打來長途電話,說“8·15”十幾輛武鬥車已向你們開來,快作好準備。縣反到底司令周彪立即進行軍事部署,派藍雁到大埡口阻擊,以防敵人從背後打來。
甘棠坐立不安,她擔心已出發的同伴們有什麼不測。果不其然,幾個小時後,201支隊從大埡口敗退回來,黑牡丹說藍雁已壯烈犧牲,敵人的武鬥車隊很快就要到了。
周彪神色莊嚴地宣布:任命甘棠同誌為201支隊隊長,立即擔負起責任,誓與縣城共存亡!甘棠說,我不會打槍,更不會打仗。周彪不耐煩地說,不會打仗,在戰爭中學習戰爭。不會打槍,黑牡丹教你,同時把腰上的“二十響”取下來遞給甘棠。甘棠正在猶豫接與不接的時候,黑牡丹把她肩膀一拍:甘隊長,兄弟夥全部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