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沙山綿延數百裏,群峰林立,三麵山脈或鍥入十萬大山深處,或被懸崖峭壁阻隔,東麵玉朗村是唯一入口,山村長期與世隔絕,僅有一條寬不足兩米的山路通向外邊,牛馬都不能通過,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才正式建成公路。封閉性結構使七沙山成為中國境內為數不多的保持完好原始生態的山區。由於熱帶叢林特有的凶險惡劣環境,解放以來勘探、地質等考察團隊最遠隻到達七沙山外圍屏障-----馬頭嶺,其它六峰隻能借助航拍領略它們的風采。
從畫中涼亭所在位置推斷,建文帝活動地點應該在馬頭嶺背後,雙姝峰和大王峰內側的雪頂峰。據村長介紹,馬頭嶺是斷層山脈,翻越過去後無路可尋,故而才阻擋住所有探索者的步伐。
穆林私下說建文帝能去的地方我們為何不能?不管他,翻過去看看再說。
路上我和前妻討論一個問題,六百年前七沙山是未開化的蠻夷之地,人煙稀少,蛇蟲遍地,建文帝為何選擇到這裏隱居呢?
珊瑚解釋說建文帝在海外荒島生活多年,掌握一定的生存本領和技巧,也適應熱帶地區濕熱氣候,從白雲山到七沙山,對他來說不過是搬了回家,不算什麼。更重要的是他來七沙山時並非孤身一人,身邊有鍾仁約隨侍,說不定還有其它舊臣。鍾仁約曾在工部營繕清吏司供職,相當於現在的設計院加建築工程公司,又參與過多起國防工程建設,這種人跟在身邊,豈能讓主子住進潮濕汙濁的山洞?我甚至懷疑“金鏞才調任,封山令失效”等等不過是借口,他其實想尋覓一處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按自己的設想安度晚年。
前妻笑道這麼說畫中的涼亭不是寫意,而是確實存在,到時候我也學一回風雅,坐在裏麵垂竿釣魚。
然而…….,珊瑚欲言又止。
攀上陡坡進入遮天蔽日的叢林,裏麵動輒十多米、幾十米高的大樹,有時甚至達到上百米,縱橫交錯的樹根盤根錯節,千姿百態。樹木間分布著茂盛的灌木和藤蔓,貪婪地爭奪從樹梢間漏下的陽光。各種說不出名字的藤本植物纏繞成一團,看不見根源,也找不到末梢,在樹幹樹枝上組合出一幅幅圖畫。有的藤蔓上長著色彩斑斕的寄生花,遠遠看去宛如巨蟒懸遊其間,令人毛骨悚然。地麵鋪滿了層層落葉,行走在上麵仿佛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腐臭味。
林間有一種齊人高的野草,草葉如刀片般鋒利,剛割破皮膚時隻有些癢癢的感覺,幾分鍾後劇痛無比。我們都穿著長衣長褲並戴上手套,前妻和珊瑚對臉部尤為看重,還戴了蒙有麵紗的蚊帳帽。
再往裏走綠得愈發深沉,一團團似霧非霧,朦朦朧朧的白煙飄浮在林間,穆林提醒大家服些藥物,戴上口罩,此乃南方叢林裏特有的瘴氣,是動植物腐爛後產生的毒氣,對長期在北方生活的人很具威脅。
愈向上爬密密匝匝的藤蔓、荊棘愈擠得水泄不通,我們不得不用砍刀殺出一條血路,使得體力消耗極大,前進的速度也一慢再慢,至上午十點多鍾還沒走出叢林,個個累得汗流浹背,氣喘籲籲。
“該死,九百多米高的山嶺,四個小時還沒爬上去!”穆林邊驅趕四周的蚊蠅邊咒罵道,“換在我們那邊的山,早爬兩個來回了。”
貢浩看看儀表:“按垂直高度計算才爬了三百二十米,現在所處位置離半山腰還差一百多米。”
大家均一驚,上山前村長叮囑過,叢林從山腳覆蓋到山頂附近,必須要趕在日落前走出去,否則天黑後便是野獸的天下,處境十分危險。當時我們笑著隻當故事聽,還盤算中午到山頂煮野山菌湯,看來是太過樂觀了。
珊瑚略一思索,改變原來鬆散式隊型,改由我和穆林在前麵開路,其它三人負責驅散蟻蟲,每半小時與珊瑚和貢浩輪換一次。這樣一來效率大為提高,加之大家有了緊迫感,速度明顯加快。
緊追快趕行了一個多小時,前妻突然驚叫一聲,手足無措地直往後退,我回頭一看,一隻有足球大小的黑蜘蛛張牙舞爪向前妻衝過來,我一個箭步上去伸腿欲踢,珊瑚喝道:
“別動,是毒蜘蛛,它全身都是毒!”
我一愣,右腿懸在半空不敢落,穆林掄起砍刀劈下去!
誰知毒蜘蛛快速向後一縮,兩隻瓜子疾迅無比地搭住刀背直向下滑,穆林反應很快,在一片驚呼聲中棄刀、後退。我連根撥起一大團野草劈頭蓋臉壓在它身上,貢浩和珊瑚也各自用石塊、泥土等往上扔,然而毒蜘蛛抗擊打能力極強,尤如坦克般破土而出,直襲正在彎腰挖土的穆林。穆林吃了一驚,急急朝右側閃,卻被藤蔓絆倒在地,貢浩撿了塊大石頭砸過去,毒蜘蛛靈活地避開。
“卟”,我甩出一柄飛刀,正正紮入它身體中間。毒蜘蛛吃疼後突然憑空躍起,眼看就要落到穆林臉上。關鍵時候前妻居然發揮了作用,她揪著穆林的衣領將他整個身子向旁邊移了一米。
毒蜘蛛落地後顯然失去攻擊力,不停地轉來轉去,似乎想擇路而逃。我們一齊動手,大小石塊接連不斷地往它身上招呼,終於被貢浩砸個正著,穆林怕它裝死,用火銃將它炸得稀巴爛。
珊瑚舒了口氣,道:“這是熱帶雨林特有的大塊頭毒蜘蛛,學名叫‘達蘭太拉’,劇毒,行動快捷,被它咬中後半小時之內斃命,連蟒蛇都懼它三分,我們剛進山就碰到這等毒物居然毫發未損,實在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