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山穀上方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喂,下麵有人嗎?”
我們精神一振,不約而同喊道:“有人!快救救我們!我們被樹困住了!”
“喔,是被殺人樹的枝條纏住吧,我這就下來……稍等會兒,我去找藤做繩子!”她說完便離開了。
大約過了十多分鍾------在我們看來比一個世紀還漫長,這期間頭部上方的枝條又逼近了些。
就在內心幾乎懷疑她棄我們而去之時,一條又粗又結實的藤索憑空而落,緊接著一個身形嬌小體態纖細的女孩靈活地攀索而下,未幾便站到我們麵前。
她的模樣不過二十多歲,個頭比我稍矮,眼睛又圓又大,鼻梁挺拔,馬尾辮在後麵甩來甩去,皮膚細致緊密白中透紅,顯示出年輕女孩的健康本色。
她似乎很熟悉所謂的殺人樹,見我們全身上下被枝條纏繞後臉色一變,迅速抽出別在腰間的柴刀,一手用衣襟角包住枝條,一手唰唰幾下將它們全部砍掉,再迅速將我們拖離大樹之外的空地,籲了口氣道:“好險呐你們,就差一點點就沒命。”
我們連連感謝她的救命之恩,她一付無所謂的樣子,說解放前長暉山附近幾個縣都有這種殺人樹,一是它生命力強,易於成活,二是它的幼枝切碎後泡在菜油裏數天,晾幹即可入藥,能治療痛風等疑難雜症,曆來受到中醫青睞。後來由於它對其它樹種的生存構成影響,同時也惡名在外,解放後被全部鏟除。越巴族人聞聽此事也跟著效仿,將他們生活的南區附近幾個山峰梳理了一遍,結果隻剩下北山區保留了一些。
見她對長暉山如數家珍,方舟又犯了職業病,盤問她家住哪兒,叫什麼,到山裏幹什麼。她一聽直翻眼睛衝他上下打量。
真是無情無義之徒,怎能這麼對待救命恩人?
我怕女孩不高興,緩衝道:“是啊,是啊,太陽快要落山了,一個女孩子在山裏很危險的。”
“我才不怕呢,我六歲就跟爸爸他們到山裏采藥了,”女孩毫不經意說,“進大山對我來說象走親戚似的,哪裏有陷阱暗流,哪裏是猛獸經常出沒的地方,哪裏最容易采集到草藥,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當然也要做足準備措施喲。”
我心一動,腦中閃現一個重要訊息:“采藥?你……你是…….”
“我叫林春曉,震澤縣葫花鎮人,我每隔兩三個月就進一趟山采草藥。”
我心神劇震,差點失聲叫出來:林春曉!林剛的孫女,也是一位與章炯笙、景副官以及長暉山有著神秘聯係的人,她在這個敏感時候出現在山裏,僅僅為了采藥嗎?
刨根問底是方舟的強項,我假裝低頭梳理頭發整理衣服,將任務交給他。方舟果然接過話茬,不再象剛才那樣直截了當,而是興致勃勃地向她請教中醫和中草藥方麵的知識,中間不時拋出一兩個我們感興趣的問題。林春曉雖然聰明俐利,反應機敏,卻沒見識過方舟這種審訊高手綿裏藏針的手段,沿著他的思路嘰裏呱啦說個不停,等三個人依次爬出深穀重返地麵,林家的基本情況已大致了然。
林剛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與世無爭,四十多歲才娶到媳婦,唯一樂趣就是到後山采許多石料回來,成天悶在家中雕刻,據說他會一手微雕絕活,但從未看到過微雕作品。七十多歲時還能在一米見方的石方上雕出牡丹富貴圖,最後也死在他的雕刻室裏。父親林萬成從小跟在崗石村一位老中醫後麵學醫,因聰明好學善於鑽研,十七歲就繼承其衣缽,長年在震澤縣二十多個鄉鎮行醫,受到村民們的好評,有的農民生病後放著家門口衛生院不去,硬是輾轉托人傳話,苦捱著等他風塵赴赴趕來。然而醫人者難治其身,兩年前林萬成被查出患了食道癌,住進縣城醫院後不久便去世。林春曉自幼師從父親習岐黃之術,頗得其真傳,父親死後母親考慮她畢竟是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在外奔波行醫有諸多不便,於是東湊西借了些錢在鎮上開了間中醫鋪,母女倆共同經營,由於母親為人厚道樸實,林春曉嘴甜會說話,隻求薄利多銷從不欺詐,幾年下來生意還算可以,還清借款後小有盈餘。林春曉的理想是兩年內將店鋪規模擴大一倍,積累到足夠資金後進城開店,讓含辛茹苦的母親過上城裏人的生活,享享晚年清福。
方舟打趣說你肯定想找個城裏人做男朋友,她俏臉一紅,低聲說人家還小呢,沒想到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