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夢鯉

有一次月考的時候,因為一直在想你幫我複習時認真的樣子,一不小心在姓名欄填上了你的名字。

反應過來之後嚇了一跳,趕緊塗掉重新寫上自己的名字。“如果這是在高考考場上,一定會被懷疑是作弊找人代考什麼的吧。”望著那個藏著你名字的汙團,我這樣想。

卻還是,抑製不住,一點一點笑起來。

初中的時候跟你同班,高中時卻沒了這樣的運氣。但好歹還在同一所學校,樓上樓下也不過幾十步的距離,如果拆掉水泥牆和樓梯的話,我們還算是離得非常近。

高中的學校布局不太合理,教學樓狹小擁擠,卻擁有一個廣闊無垠的操場。我的座位在窗邊,每次都忍不住望著操場上那片空曠的天空走神。夏天的時候陽光透過雲層投射下來,在操場上照出深深淺淺的陰影,有體育課的班級就站在那些深綠淺綠的色塊上集合。隔得太遠看每個人都顯得麵容模糊,但我卻總能準確地找到你的身影。你有時站在隊伍的倒數第二排,但大多數時候是最後一排,微微眯起眼睛聽體育老師說話,一副認真的樣子,腳下卻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籃球。

夏日的蟬聲此起彼伏,講台上化學老師在喋喋不休地講方程式,氣溫把他的聲音融化,放緩,拉長,變得像虛弱的蜂鳴。教室裏的人已經睡得七七八八,為數不多剩下醒著的人也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我環顧一圈教室又把視線重新放回窗外,斜對角行政樓的窗戶反射著白花花的光,時間在偶爾飛過的鳥翅裏緩慢流逝。

跟所有這些比起來,果然隻有你比較有趣。

還記得嗎,一個有濃霧的冬日早晨,我拖著你在早自習之前一起去晨跑。

沒跑幾圈就熱起來,你脫掉校服外套丟在草坪上,我也學你脫掉自己的校服丟過去。那個時候的冬季校服,男生女生的都是一個模樣,鬆鬆垮垮的運動樣式。後來早自習鈴響了,我們匆匆忙忙撿起校服回教室去,在樓梯口揮揮手算是道別。

回到教室裏,我套上校服,卻覺得好像比平時的大了一些。“拿錯了嗎?”我不確定。

下課之後就去找你,把你從教室裏叫出來,說我們倆的校服是不是拿錯了,這件校服好像是你的。

你忽然靠近,伸出右手抓住我的左手手腕,抬高翻轉過來。“不是呀。”你看了一眼袖口說,“我的校服袖子上有墨水印。”說著抬起自己的左手,上麵果然有一小塊藍色的斑痕。

你握著我的手腕,體溫透過布料灼燒我的皮膚。我知道你沒有別的意思,可還是在那一瞬間紅了臉。

那是我們第一次牽手。你笑我少女情懷也好,笑我自作多情也罷,一次絲毫沒有曖昧意義的肢體接觸也能刻骨銘心那麼久。沒有關係。

那是我們第一次牽手。

在不能見到你的雙休日裏,我常常夢見你。

高二的國慶長假裏有一次初中同學聚會,我和你都去了。在KTV裏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從初中生變成高中生,所有人並沒有因此變得成熟多少,話題翻來覆去總是圍繞著戀愛。

你運氣不佳抽到了真心話,被提問“有沒有喜歡的人,那個人是誰”。

大家都在期待你的回答。我坐在離你不遠的卡座上,緊緊地捏著拳頭,指甲掐得手掌生疼。可你隻是搖了搖頭,說,“沒有。”其他人失望地收回目光。我鬆開手,看見手掌上被自己掐出來的指甲印,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其他什麼,眼淚都要掉下來。

但失落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在之後的幾輪裏當我抽到真心話並被問到喜歡的人是誰,而我下意識地回答了“沒有”的時候,我忽然就釋懷了。原來,被提問時會有這樣的感覺,眾人的目光圍攏過來聚集在自己身上,心跳驟然加速,怯意順著血液肆意蔓延開來,大腦不經思考就立刻給出了否認的回答。或許,你並不是不喜歡我,隻是沒有膽量承認而已。我這樣對自己說。

這個世界好像存在著一個隱形的規定——喜歡別人是一件不算光彩的事,應該小心翼翼地藏匿起來。隻有被別人喜歡,得到別人的青睞,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即使是已經建立了親密關係的戀人們,先喜歡上對方的人也往往會成為弱勢的一方。

我想起很久之前看的一部美國電影《問塵情緣》。那部被無數影評人貶為“劣作”的悲劇愛情電影卻讓我狠狠地哭了一個晚上。裏麵的男主角曾問過女主角一個問題。

“幸福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女主角回答他,“和你想要的人相愛,並不以為恥。”

我喜歡你,並且因此覺得驕傲,因為你是這世上最值得喜歡的人,我堅信不喜歡你的人都瞎了眼。可不知道為什麼,我依舊不敢承認這份喜歡。

又或許我知道這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