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害怕你不喜歡我,我害怕那個我喜歡的人不是喜歡我的人。僅此而已。
我學了很多年畫畫,但從沒畫過你。
你打籃球的樣子,你喝水的樣子,你做數學題的樣子,俊朗到無以複加。可我卻隻把它們刻在腦子裏,從未通過畫筆把它們一筆一劃呈現在紙上。因為我畫不好你,你的樣子在我的筆下無論怎樣生動怎樣形象,在我眼裏還是不能同你本人媲美,它們的美不及你的十萬分之一。
高一的暑假,我一個人去了克拉瑪依。在烏魯木齊火車站候車的時候我的錢包被偷了,還好裏麵隻有數額不多的現金,身份證和銀行卡都因被我塞在旅行箱裏而逃過一劫。
我掏出手機給你打電話,告訴你我在新疆。你嚷嚷著“知不知道長途加漫遊有多貴!”卻在接下來的一句說,“掛了吧,我給你打過來。”然後不等我回答就掛了電話。
我拿著手機愣了幾秒,熄滅掉的屏幕就重新亮起來。你的來電。
長途加漫遊的話,其實被呼叫也很貴。我忍不住笑起來,但是並不打算告訴你。接起電話,你的聲音重新降臨我的耳膜,讓我忽然覺得即使是錢包被偷這樣的事也不能阻止我心情愉悅起來。
我站在候車大廳裏,畫板和雙肩包沉重地壓在肩膀上,一手拿電話一手拉著行李,兩隻手臂酸得像是不屬於自己,身後是熙攘喧鬧的人群。轉去克拉瑪依的火車是明天的,今晚的住處還是一個問題。對麵的玻璃門反射出我車馬勞頓後疲憊的神色,因為玻璃是彎曲的,裏麵的我變成了一個又矮又肥的壓扁人。
但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法阻止我在聽見你不停嘮叨“你一個女孩子跑那麼遠做什麼?不知道很危險嗎?怎麼老是不聽話?快給我回來!”的時候,我像個傻子一樣捂住嘴笑出聲來。
錢包丟了的事,我始終不敢告訴你。
我十七歲生日那天晚上,陪我慶祝生日的隻有你一個人。
你買了蛋糕,上麵滿滿當當插上十七根蠟燭,你一根一根地點燃它們,然後關上燈要我許願。我閉上眼睛的時候你開始唱《生日歌》。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溫柔的聲音溺在燭光裏快要把我的願望都軟化。當我睜開眼,你笑著叫我快吹蠟燭,我看見你的臉在閃閃爍爍的光線裏被勾勒出更加深邃的陰影,幾乎快要不舍得吹滅它們。
“快吹啊。”你催促我。
“那個,我有話想跟你說。”說完我迅速吹滅了所有的蠟燭,你的臉隨即沉沒入黑暗裏。我的心髒在胸腔裏拚命跳動著,緊張到血液幾乎要凝滯。“我,我喜歡你。”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一片寂靜裏擴散開來。
你沉默了一會,然後站起身打開了燈,燈光亮起的一瞬間我看見你的表情,是近乎殘忍的冷靜。我突然有不好的預感,很想捂住耳朵拒絕聽到你的回答。
“對不起。我不是不喜歡你,可是就快高考了,我們,高考結束之後再說吧。”終究還是聽見了。
我點點頭。卻倏然想起你比我大七個月,這就意味著在我剛剛邁入十七歲的時候你還剩小半年就即將成年。比起我你顯得更加成熟和沉穩,考慮得更遠更多。我不想用成年人的眼光看待問題,可又害怕顯得太過幼稚衝動,於是最終也沒有說什麼。
幾乎是從一開始就預定了的結局,我們始終沒有辦法在一起。
高考第一誌願和你填了同一座城市,我卻考得一塌糊塗,去了和你截然相反的方向,從此我們之間橫亙著大半個中國。剛開始我還樂此不疲地給你打電話,每個月的生活費很大一部分耗在長途電話費裏。但後來我漸漸發現,你不再願意接到我的電話,每次通話時最先說再見的也是你,QQ和MSN上的留言隔很久才會回複,我們的關係開始變得生疏,稀薄,沉默。
你和我的距離以我看得見的速度在飛快拉遠著。
直到第四年的除夕夜,你在電話裏對我說,“別這麼幼稚了好嗎。”你的聲音依舊溫柔,“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我們都已經不是十七歲了,你得學會成熟起來,你得向未來看。”
你那邊人聲鼎沸熱鬧喧騰,不斷有人叫你的名字。我一個人蹲在空蕩的公路邊,想哭卻找不到地方抹眼淚。我做不到,我不能像其他人一樣若無其事地將年少時的感情歸入青春紀念簿,祭奠感歎完後就頭也不回地邁向新的未來。你的微博裏上傳了新的照片,站在你旁邊的女孩子長得一點也不像我。你不再穿手繪的T恤,談論更多的也不再是網遊而是股市。你永遠比我更加懂得成熟的意義,不會像我一樣隻會在原地打轉。
可我隻想告訴你,我很想你。直到現在,直到此時此刻。
我依舊,非常非常喜歡你。
你在一刻不停地向前走去,而我卻永遠停在我的十七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