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和楚書記說話時他隻鼻孔一張,沒有言語,也沒抬眼皮。”
“我和他說話時他也是這個樣子,還以為他對我印象不好呢,又見你和他打招呼,便過來證實一下。”
“等人問”平時金口玉言,今天說了半年的話。
吳傲聽了急不住又開始評論起來:“他就是那麼個人,當學生時就是這樣。不過,關鍵時刻能瞪上眼去。”
眾人正議論著,楚裏走了過來,又走了過去,仿佛沒見到也仿佛沒聽到。
八成嫂一伸舌頭。
“嗚――”一聲長笛,火車行駛起來。
裘文革挎著背包,夾著畫卷,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著飛速閃動的一排排大白楊,心口發熱。昨晚他找楚裏談了二哥在省稅務局工作並願意聯絡企業項目,楚裏一高興,又露出了幾天沒見過的白牙齒。
這幾年,裘家真是交了好運,弟兄仨一個比一個有出息。那年春節是裘家最開心的一年,除夕之夜,七十二歲的裘老五忙來忙去地燒香燒紙。正北供桌上掛著家堂主子:兩棵鬱鬱蔥蔥的萬年老鬆對罩著青磚門樓,兩側是頭戴烏紗身著紅袍腳蹬皂靴和身穿群青馬褂頭頂紅纓的兩朝子民,手提馬燈準備邁入大門拜年。漆黑的大門已經敞開,迎麵的大照壁紅日高照映碧水格外醒目。筆直的甬路通向大殿,高大的立柱是二龍戲珠。大堂內端坐著銀須鶴發慈目善眉的老祖,慈祥的目光注視著後人。家堂兩側左牡丹右蓮花各插一個大花瓶,工筆重彩,富麗堂皇。供桌上供著三牲:大豬頭口含硬幣,小公雞仰頭展翅,大鯉魚金翅金磷。這是小三買回來的,過去隻有地主老財家供得起,平民百姓隻能供個麵做的。
裘老五親手燒了三柱高香,雙手捧著拜了三拜,口中念叨:“今年好,明年更好。”自己的三個兒子有出息,街上都說俺這老墳地冒出了青煙。老大大學畢業分配在市裏工作,娶了一位城市閨女,第二年便生了個大胖小子。媳子給老漢買了一套新西服,穿在身上左瞅右瞧那個別扭,尤其是胸前的那根領帶,活像個驢韁繩。最風光的是小二,他從部隊轉到了地方後在省城稅務廳幹處長,帶著一輛紅色小轎車拉著夫人孩子榮歸故裏,左鄰右舍大人孩子出來觀望。三十下午扶老五坐上了車,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去上祖墳。引得路上一撥一撥的人駐足觀望議論紛紛:“看看人家,真是人比人要死,貨比貨要扔。”“哎,別眼饞了,坐那個屎克螂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說不定會翻的。”一群孩子拿著麵槐條子朝著轎車瞄準,有一個膽大的拾起一塊石子,大聲喊道:“炸翻這個鬼孫子!”轎車早已消失在塵土中。
更讓裘家寨村民眼紅的是小二拉回的幾大件。二十英寸的牡丹大彩電,裏間炕上一放,吸引了半個寨子的人。“到底大的過癮,咱那十二寸的黑熊貓就得扔。”人們議論紛紛。那三台利波海爾大冰箱更惹得人們封不住嘴:“人家行,咱莊戶人是高攀不起的,就是有一台還不隻能冰鹹菜。
裘老五心裏那個樂啊!
裘文革一路想這想那,不知不覺到達終點站。一出車站,啊!到底是大城市,人山人海,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油條攤、包子攤、混沌攤一個接一個,煎餅茶蛋豆腐腦各種小吃應有盡有。裘文革的眼睛又覺得不夠用的了,擠在人群中左瞧右看,忽然看出了門道。這裏盡管人多,可不洋氣,比不上那座海濱城市。人們西腔西語,滿口“麼麼”的讓人聽了別扭。小吃攤主人的衣袖口有一層光光的油膩,一桶水不知涮了多少碗,裏麵漂著許多剩菜剩飯。紛飛的灰塵飛在臉上,飛在車上,飛上麵案,飛進油鍋,人們還在那裏吃的津津有味。裘文革感到惡心“哇――呸”地吐了一口。“罰款!”一位臂帶紅袖章的中年婦女遞上一張紙條“五元”!裘文革心裏那個窩噥:這麼個髒地方還真有些怪毛病,掃興!真掃興!等你們這些鬼孫子到俺那一畝三分地,非讓你吃狗屎不可!多虧自己平時沒有吐痰的習慣,要讓吳傲來,一天五百元也不夠罰的。
“兄弟來也不先來個電話,我好準備準備,這麼倉促,家裏也沒有好招待你的。”二嫂在廚房裏略一忙活就擺滿了桌子。
裘文革一看心裏說:“還說沒有準備,家裏大蝦蟹子應有盡有,準備得什麼樣。”
“咱兄弟倆喝點白酒。”裘小二說著從酒櫥裏拿出了一瓶茅台,一開瓶便清香四溢。
“你來的真巧,我中午有應酬,晚上還有人請客,都讓我辭了,平時很少和你嫂子吃頓團圓飯,你來了,你嫂子也高興。”
“我來也沒別的事,就是學校新書記號召投資辦廠,讓我來請你想想辦法,找個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