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之後的兩千多年裏,古典詩歌在語言、題材、體式、風格、藝術表現等方麵取得了很大的成就。與此同時,“言誌”的傳統詩教觀也越發興盛,古時的孩童在蒙學階段就都或多或少受到詩歌的熏陶。從“關關雎鳩”到“秦時明月”,從“隴頭流水”到“千裏江陵”,那時的孩子們在成長之初就學會了用詩意的語言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並用詩歌藝術化地詮釋自己對世界的理解、安頓自己與外部世界的關係。當然,他們還通過詩詞學到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粹:“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擔當意識,精忠報國、振興中華的愛國情懷,崇德向善、見賢思齊的社會風尚,孝悌忠信、禮義廉恥的榮辱觀念。”(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關於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
時至今日,社會處於轉型時期,我們感到自己常身處一種追求功利、效率、實用的社會環境中。於是,我們渴望回歸傳統文化,我們呼喚詩歌。我的老師莫礪鋒先生曾經說過:“唐宋詩詞對於現代人的最大意義是什麼?我認為是在於其中的典範作品可以提升我們的思想境界,提升我們的人格,對我們有巨大的教育作用。中國古人堅定地認為,隻有人品一流的人,才可能成為一流的作家。的確,凡是曆代公認的大詩人、大詞人,他們一定是一流人物。唐代的李白、杜甫,宋代的蘇東坡、辛稼軒,就是這樣的人。他們不但作品寫得好,他們的人格境界也是一流的。在這一重意義上,我認為,讀詩最後也是讀人。讀古代詩詞的最高境界,就是最後透過文字來讀人。所以唐宋詩詞中境界最高的名家名作,對現代人具有人格熏陶和境界提升的作用。”(《唐宋詩詞與現代人生》,載《光明日報》2016年4月14日)因而作為教師,我們不但要引導孩子們用一隻理性的眼睛觀察世界,還要教會他們用另一隻感性的眼睛去發現這個世界的真、善、美。我們希望孩子們在對傳統詩詞的誦習與了解中,打開關閉已久的心靈之窗,挖掘內心潛藏的詩性情懷,培養高雅的審美情趣,加強對真、善、美的感悟,提高做人的境界,成為有思想、有情懷、有抱負、有血肉的人。
因此,詩歌教育是我們的當務之急,也是當前中華文化複興工程的重要內容。然而,文化複興絕非易事,置身於現代中國的文明語境中,學習傳統文化難免會遇到一些障礙。就最基本的語言而言,古代中國文言、白話並行,無論孩子讀詩還是先生教詩,都不會有太多的語言困難。但是當今國人無論說話還是寫作,使用的都是規範的白話文,文言文對於青少年而言,尚需一步步學習掌握。如果一味讓孩子們不明就裏地誦讀古典詩詞而不加以講解,那麼孩子們勢必不但不理解詩意,還會對詩詞失去興趣,詩詞教化的效果就會不盡如人意。
鑒於傳統文學的普及需要,過去的老一輩學者也曾編寫過古詩詞賞析讀本,如沈祖棻先生的《唐人七絕詩淺釋》《宋詞賞析》即是質量上乘之作,讀者群十分廣泛,具有很大的影響力。但是,此類著作針對的讀者仍是具有較高詩詞理解能力的成年人,青少年閱讀起來還是具有一定的難度。張羽博士在充分借鑒前人詩詞賞析讀本的基礎上,選擇中國古代文學史中頗具代表性的經典詩詞,以時代為先後,以作者為單元,將貫穿於作品之中或背後的內容——曲折的作者經曆、複雜的文學理論、深厚的曆史背景、豐富的文化習俗、幽美的語言意蘊等,通過散文化的、淺顯通俗的、優美委婉的語言文字表述出來。作者為所講解的每一首詩詞都擬定了具有詩意的題目,如“春夜裏的交響曲——《春江花月夜》”“苦難中的修行——《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等等,可見其用心。全書娓娓道來,明白曉暢;內容難易適中,雅俗共賞;作品選錄具有代表性,主題的輻射麵也較廣闊,非常適合青少年閱讀與欣賞古典詩詞。所以,我認為這是一項極具價值的工作,該書的出版也一定能對當前青少年詩詞啟蒙以及傳承中華傳統文化有所裨益。當然,對於某些作品的作者歸屬以及內在意義的理解,亦屬見仁見智,希望學者們與廣大讀者不必求全責備。
郝潤華。
2017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