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世,東西南北、走馬觀花,如同置身於舞台,背景拆了換、換了拆。短促的時光、匆忙的腳步、事與願違的生活以及太多的不確定,讓人對現實的存在產生某種懷疑。
《念奴嬌·赤壁懷古》
——[宋]蘇軾。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鴻雁長征從來不會停下腳步。蘇軾在密州(今山東諸城)為官三年後,又被朝廷派往河中府(今山西永濟西)任職。人在途中還沒上任,又改知徐州,兩年後又知湖州。人生一世,東西南北、走馬觀花,如同置身於舞台,背景拆了換、換了拆。短促的時光、匆忙的腳步、事與願違的生活以及太多的不確定,讓人對現實的存在產生某種懷疑。
蘇軾說:“古今如夢,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永遇樂(明月如霜)》)在猶如一場大夢的世事中,一個個未了的緣分或許最具真實感,這是蘇軾在一路輾轉奔波中體悟到的人生。
奔波的人都渴望安居。蘇軾在去往湖州的路上來到了朋友張次立的莊園,那裏一派田園風光。蘇軾提筆寫道:“開門而出仕,則跬步市朝之上;閉門而歸隱,則俯仰山林之下。”(蘇軾《靈璧張氏園亭記》)可以做官,也可以不做官,倘然適意,豈必有為。這正是蘇軾渴望的生活。他還想在泗水之濱(今山東濟寧泗水縣)買地歸老,時時能來張氏的莊園中與他們的子孫交遊,並且相信這一天已為時不遠。這一年蘇軾四十四歲,不惑之年已做歸隱之計,隻有一種原因:這隻鴻雁已厭倦漂泊。
但朝中的變法派哪會讓蘇軾安歇。當蘇軾在杭州治水、密州捕蝗、徐州抗洪時,朝中新進的一幫變法派卻在蘇軾的詩文中尋找他諷刺變法的詩句,設法給他編織罪名。變法的目的是要富國強兵,此時退居江寧的王安石不曾料到,繼承他事業的這批官員對改變現狀無所創見,但對排除異己興趣十足。
在中國曆史中常常會看到這樣一幫政客:他們平庸無能,治國無方,對外俯首稱臣。五代的石敬瑭麵對小自己十歲的耶律德光,自稱“兒皇帝”;宋真宗割地賠款,與遼約為“兄弟”,每年進貢大量金帛。他們對外和善,不失恭敬;對內殘忍,毫不留情。
上任湖州還不到四個月,蘇軾就被禦使李定以譏諷新法的罪名關押在了禦史台的監獄,嚴刑拷打,並讓蘇軾招供同黨,逼迫他寫下了兩萬字的供狀。蘇軾在忍受折磨的同時,甚至想到了死後由他的弟弟安排後事,“是處青山可埋骨,他時夜月獨傷神”“百歲神遊定何處,桐鄉知葬浙江西”(《獄中寄子由二首》)。但此時的子由為挽救哥哥已被貶到了筠州(今江西高安)。蘇軾的遭遇連退居江寧的王安石都看不下去了,上書神宗皇帝:豈有盛世而殺才士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