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諾喬正要遊向海岸的時候,突然覺得爸爸騎在他肩頭上,半隻腳浸在水裏,發瘧疾似的一個勁地在哆嗦,不知是冷得還是嚇得,或者兩者都有一點兒。
皮諾喬以為爸爸是嚇得發抖,安慰他說:
“勇敢點,爸爸!過幾分鍾就到陸地,咱們就得救了。”
“可這老天降福的海岸在哪兒啊!”小老頭越來越擔心,尖起眼,就像裁縫穿針一樣四處看,“瞧,我四麵八方都看了,天連水,水連天,什麼也沒有啊。”
“可我還看見岸。”木偶說,“在晚上我看得比白天還清楚。”
可憐的皮諾喬也隻是裝著喜氣洋洋的樣子,事實上他已經開始泄氣了。他感到自己已經沒力氣了,呼吸越來越困難,越來越急促……他再也不行了,可海岸還很遠。
他拚出每一口氣拚命遊啊遊,可是力氣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爸爸,救救我……我快死了!”
皮諾喬快要哭出來了,他朝傑佩托轉過臉來,仿佛在企求著最後一點希望。
“誰快死啦?”正當他們絕望的時候,旁邊想起了一個聲音,像走了調的六弦琴。
“是我和我可憐的爸爸!”
“這嗓子我很熟!你是皮諾喬吧!”
“一點不錯。你是誰?”
“我是金槍魚,鯊魚肚子裏的患難朋友。”
“你怎麼逃出來的?”
“我學你的樣子,是你給我開了竅,我也跟著逃出來了。”
“我的金槍魚,你來得正好!我求求你,你像愛你那些小金槍魚那樣救救我們吧,要不我們就完蛋了。”
“我很願意,衷心願意。你們倆快抓住我的尾巴,讓我帶你們走。隻要四分鍾我就可以把你們送到岸上。”
傑佩托和皮諾喬馬上接受邀請,不是抓住金槍魚的尾巴,而是騎在它背上,因為更舒服些。
“我們太重嗎?”皮諾喬擔心地問。
“哦,不!一點兒不重,隻不過像兩個貝殼在身上。”金槍魚回答說,它像匹兩歲的馬似的身強力壯,在水裏飛快得遊著,一眨眼就到了岸邊。
皮諾喬跳上岸,幫他爸爸也上了岸,感激地對金槍魚說:
“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我的朋友,是你救了我的爸爸!至少得讓我親親你,表示我對你永世不忘的謝意!”
金槍魚全把嘴露出水麵,皮諾喬跪在地上,無比親熱地親了一下它的嘴。可憐的金槍魚,它有生以來還沒有人這樣真心真意地熱愛過它,它激動極了,直想像個小娃娃一樣哇哇地哭,可又不好意思讓人看見,就把頭重新鑽到水底下,不見了。
這時天已經亮起來。
皮諾喬看到爸爸都快站不住了,趕快伸出手來扶住他。“靠在我的胳膊上吧,親愛的爸爸,咱們走。咱們慢慢地,慢慢地走,慢得像螞蟻似的。走累了在路邊歇一會兒。”
“咱們上哪兒去呢?”
“咱們去找一間房子或者一間茅屋,人們會做好事,給咱們口麵包吃,給咱們點幹草睡一覺的。”
還沒走上一百步,他們就看見兩個醜八怪,正在路邊乞討。
這就是那隻貓和那隻狐狸,不過,已經很難認出他們了。
那隻貓以前拚命裝瞎眼,這會兒真瞎了。狐狸很老很老,得了癩瘡,身上隻剩下幾小撮毛了,連尾巴也沒有了,在他窮途末路的時候,不得已把它漂亮的尾巴賣給了流動商販,被用來做拂塵。
“噢,皮諾喬。”狐狸哭似的叫道,“做做好事,施舍點東西吧,可憐可憐我們兩個可憐的殘廢者吧。”
“殘廢者吧!”貓跟著又說了一遍。
“再見吧,假善人!我上過一次當,如今再不上當了。”
“相信我們吧,皮諾喬,我們如今又窮又倒黴,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貓跟著又說了一遍。
“活該,你們記住吧,‘搶來的錢財不會致富’。再見了,假善人!”
“可憐可憐我們吧!”
“可憐我們吧!”
“再見,假好人!記住吧,‘不義之財帶不來幸福’。”
“不要拋棄我們!”
“拋棄我們!”貓跟著又說了一遍。
“再見,假善人!記住吧,‘偷鄰居上衣的人,死時連自己的襯衫也沒有’。”
皮諾喬不再理他們,扶著爸爸傑佩托安靜地繼續趕路。他們又走了百來步,看見田野當中的小道盡頭有座漂亮的小屋,幹草搭成,瓦片鋪頂。
他們就走過去敲敲門。
“誰呀?”裏麵有人說。
“是一個可憐的爸爸和一個可憐的兒子,沒吃的沒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