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竹隻好站出來打圓場。“好了,我們出去轉轉吧,你不是說凡人的生活很有趣嗎?去看看,說不定還能碰到張三妹妹、李四姐姐、二麻子婆婆。”邊說邊拉著霽雪往外走。
“等我收拾一下。”霽雪坐到梳妝台前,拿起梳子整理頭發,尤其是額上的碎發,梳了一次又一次,直至達到眉心桃花痣似露非露隱隱約約的效果,才罷手。
靈竹站在門旁等霽雪,見流雲走了過來,飛快低下頭,看完腳尖看地板,看完地板看門檻,看完門檻看螞蟻,就是不看身邊那人。流雲也不說話,隻淡淡笑著站在她身側。霽雪終於重新打扮好自己,抓起扇子從兩人之間穿過,還不忘拉住靈竹的手。“走啦走啦。”
本來霽雪打算吃完早飯就帶著兩人在外麵逛逛,看看民間百態,奈何靈竹因為起得早又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哈欠一個接一個,精神萎靡得幾乎睜不開眼,隻好先找客棧,各自去休息。沒想到她這一睡,竟然睡到下午。午飯時流雲打算叫醒她,可見她睡得香不忍心便算了。快晚飯時覺得不能再把這頓睡過去,就去她房裏查看,沒想竟聽到睡夢中的她喊雲哥哥,一時感慨頗多。等和霽雪鬧騰完走出客棧,天都快黑了。
曲曲折折的江南街道紛紛點亮紙燈籠,燭光影影綽綽,在青石板上搖曳。來福客棧懸在空中的布招牌迎風招展,抖動的波紋映著灰暗的天空,頓生漂泊遊子思鄉之情。
那個世界裏的自己突然消失,不知道爸爸會不會天天皺著眉頭沉默地抽煙,媽媽會不會紅著眼圈坐在沙發角落裏輕泣,弟弟會不會想念那個每天火冒三丈捏他臉蛋卻在吃飯時往他碗裏夾肉絲的野蠻姐姐,這些天,他們過得可好。
靈竹從半空收回視線,轉頭去看巷子裏的一隻瘦小的流浪狗,它全身髒兮兮的,尾巴畏懼地垂著,過於饑餓而幾乎站不穩,救命稻草般看著麵前半個路人吃剩的包子。一隻黑色大狗站在它麵前,目露凶光,齜牙衝它低吼。小狗不舍地看了包子幾眼,抬頭又看看凶悍強健的大狗,嗓子裏輕微嗚嗚了兩聲,夾著尾巴無奈轉身走開。大狗立刻撲到包子上,狼吞虎咽起來。
這個世界,強者生弱者亡,連狗都如此,何況人哉。不由得感歎了一句,“快點長大就好了,那樣就足以承受生命的沉重。”
流雲握起她的手,眉眼低垂,語調溫柔。“竹兒,你不用長大,我在你身邊,你可以一直任性胡來。”
四月柳枝飛揚,軟軟似美人目光。
靈竹知道這句話不是對自己而是對她說的,心裏卻也不免感動。一直大大咧咧凶神惡煞的,覺得自己很強很無畏,在弟弟麵前也以萬能的保護者自居,久而久之就習慣了一個人去打拚去肩扛。突然有人這麼對自己說,驀地就有一種有依靠的感覺。古代女子真是幸福,小鳥依人,繞指溫柔,天塌下來有背後的那個人去撐。靈竹輕笑,“你不覺得我潑皮刁蠻?”
流雲笑得包容而寵溺。“我喜歡。”
靈竹大笑起來,天下蒼生,人海潮潮,總會有那麼一個人,覺得你的脾氣剛剛好。“等我老了,牙齒掉光,鬢發雪白,滿臉皺紋,耳聾目花,變成無精打采的老太太,你還喜歡?”
流雲把她的雙手合在手心,緊緊握住。“那時我也變成跟你一樣顫顫巍巍的老爺爺,我要左手拄著拐杖,右手牽著你,一起在冬日的午後曬暖。”
很惡俗很狗血的回答,靈竹一邊鄙視一邊唏噓感歎。足夠了,此生得此一人,夫複何求。
走在前麵的霽雪回頭看他們,酸溜溜地道:“當著孤家寡人的麵你儂我儂,要嫉妒死我麼?”
靈竹心情很好,忍不住貧嘴回了一句。“你羨慕的話,從那一堆姐姐妹妹裏挑一個出來就是了,她保證幸福得要昏過去。”
霽雪立刻搖頭。“不可不可,本主一直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若是突然娶了一位,且不說少了幾許自由,會有多少姑娘芳心破碎。本主心軟,見不得女孩子家哭。”
流雲不理會他從未停止的自戀,拉著靈竹直接走了。“竹兒未吃午飯,我們先行一步。”
霽雪驚訝地哎了幾聲,立刻跟了上來。“流雲你不能擅自行動,你不好意思說我還不清楚嘛,你就是一路癡,若是讓你帶路,隻怕吃完飯你們就回不到客棧了。”
靈竹不可思議地看向他。“真的?”
流雲汗顏,半晌微微點頭。
真是人無完人,流雲長得一副聰慧敏智的好皮囊,竟然不認路。一時英雄豪氣升騰,靈竹拍拍胸脯,說:“我方向感好得沒得說,最大特長就是走迷宮,以後跟著我混,包你不會迷路,順帶還可以畫畫地圖賣給遊人掙點私房錢。”
流雲點點頭,很認真地說:“不過我不要私房錢,竹兒你留著買零食就好。”
“你不吸煙?”
流雲困惑。“那是什麼?”
“不喝酒?”
“很少喝,不過酒量很好,從未被灌醉過。”
“那,也不賭?”
“風族不缺錢,為什麼要去賭?”
“不養偏房小妾,不捧戲子舞姬?”
“竹兒,我有你。”流雲微笑。
靈竹驚奇地睜大雙眼,以看火星人的眼神稀奇地看著他,哪裏掉下這麼個寶貝,十足完美好好先生。靈族幼主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空置著如此一位金龜婿而不嫁,也不怕被別人搶去。頓時覺得責任重大,說什麼也得把這國寶給她保護好,決不能讓別人染指。天下獨此一家,錯過再無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