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席捷終於扯起微笑。“一千年都等了,幾個月,又算得了什麼。丫頭,我永遠等你,不論有多久。”
席捷鬆開手,走出門去,如一陣清風。等靈竹回過神來,隻有夜月明亮,再無旁人。
第二天啟程,改走水路,搖曳的烏篷船,碧綠的水巷。
祈歲坐在船艙裏,拿小爐子煮餛飩吃,用漁家邊角殘缺的蒲扇一下下扇著,試圖讓火燃得旺一些。
靈竹坐在船頭扭頭看他,發現他本來白皙的臉被煙熏得一道黑一道白後,笑著想,祈歲此刻一定非常思念遠方的乾曜。流雲拿了件外套走上船頭,披在靈竹身上,而後攬著她的肩看兩岸景色。
靈竹沒跟他們說席捷來過的事情,更沒提跟席捷的約定。雖然最終是個悲慘的結局,但能隱瞞一些,就能痛得少一些。就像席捷說的,在那之前,心無旁騖地愛一場,才不會遺憾。
河麵遠處有兩隻鴛鴦在戲水,華麗的羽毛,鮮紅的腳掌,蕩漾的水麵。還沒到熱鬧的時候,小鎮顯得很安靜。
青衫布衣的書生捧著詩卷,站在隻剩枝條的柳樹下誦讀,年輕的聲音抑揚頓挫,清澈悠長。穿著繡鞋舉著畫傘的姑娘從青石路上走過,路邊梧桐樹靜默地落下幾片黃葉,場景美得像幅畫。
書生見她路過,故意加大念詩的聲音,“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姑娘循聲看來,明眸善睞,唇紅齒白,視線相對,抬手羞澀一笑,翩婷而去。書生紅了臉,手裏的詩卷扭卷成一團,目光卻癡癡地追向遠方。
靈竹看到這一幕,忍笑忍得很痛苦,肩膀劇烈顫抖著,眼睛都逼紅了,怕驚擾他們兩個,硬是憋著。
流雲捏著她的臉頰,稍微一扯,靈竹成功破功,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受不了,他們怎麼這麼羞澀,別扭得不行!照這個速度,何時才能互明心意呀?”
流雲故意撓靈竹的腰側逗她笑,說到:“還說他們呢,你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時候,別扭的程度高到難以置信,臉紅得像煮熟的大蝦,偏偏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語氣是威脅的,內容是跟喜歡八竿子打不著的。”
靈竹抬頭,眼神很無辜。“我有麼?竟然這麼神奇?我不記得了,你說說看。”
流雲把靈竹不安分的頭壓進懷裏,接著說:“那時你明明喜歡我,但無論怎麼哄,就是不肯說出來,最後我也急了,就說風父打算給我定下一門婚事,以後有了未婚妻,就不太好見麵了,我們還是保持距離吧。本來你正在吃葡萄的,一聽到這句話,眼睛瞪得就像那葡萄,氣得臉通紅,凶神惡煞地問我是哪家姑娘,然後要天天半夜披著白床單去嚇她,還要捉一堆蚯蚓放到她鞋子裏。要是沒嚇死,就告訴她流雲長的好醜啊,身材像冬瓜,眉毛是倒八字,齙牙兔唇,腿上還有殘疾……”
流雲的聲音輕輕緩緩,像在講故事,靈竹眼前變得朦朧起來,仿佛看到一個大紅臉的小姑娘,滿臉與容貌不相配的凶惡。
她對麵的少年一身素衣,笑眯眯地問道:“竹兒,你真的要把那些手段用在自己身上麼?”
然後小姑娘的紅臉沸騰了,她猛地低下頭,手裏的葡萄被蹂躪得不成樣子。
少年趁機握住小姑娘的右手,接著問道:“我長得很醜麼?我在你心目中是冬瓜、齙牙、兔唇的形象麼?”少年的聲音越來越低,十分飄渺,身子也越湊越近。“這麼生氣,你是不是喜歡我?嗯?”
小姑娘見那雙鞋離自己的腳尖越來越近,最後緊挨著停下來,便下意識地抬起頭,而後便被吻住了。
少年彎彎的眼睛亮閃閃的,問一句“是不是喜歡我?”,便湊上來親一下。最後小姑娘妥協了,自暴自棄地喊道:“喜歡啦!喜歡啦!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什麼非讓我說!”但這句話換來的東西與她希望的背道而馳,少年得逞地笑著,捏住她的下巴,深吻起來。
靈竹一把推開流雲,火冒三丈地跳腳,指著一頭霧水的他,紅著臉嚷嚷。“你那時候那麼小,怎麼那麼壞!”腳下的船在她的動作下左右不安地搖擺。
流雲大概明白了過來,哭笑不得。“我不逼你,你什麼時候才能說出口啊?雖說我有點小壞吧,但也有人喜歡不是麼?”然後站起來準備拉她,“你安分點啊,小心船翻了,槿澗不在,我們都要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