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澡換好衣服,靈竹還沒鬧夠,拉著流雲跑到廚房,硬是磨著大師傅給了她一竹屜毛豆,然後搬了兩張竹凳,坐在院子裏一邊曬太陽一邊剝毛豆。
冬天的太陽總讓人覺得溫暖,曬久了懶懶的,半個時辰沒到,靈竹就膩煩了,靠著流雲的肩膀,看他用那雙骨節分明漂亮的手剝豆子。飽滿的如腰果狀的青色豆子不斷地從毛茸茸的皮子裏露出頭,而後乖乖躺進流雲寬大柔軟的手心。
靈竹舒服地歎了口氣,頭在流雲頸窩裏蹭了蹭,感歎道:“真好。”
流雲用他沾滿豆毛的手劃了下靈竹的鼻尖,然後看著她突然炸毛,使勁拿袖子蹭自己的鼻子,美滋滋地偷著樂,絲毫沒發覺拿袖子是他的。
靈竹擦幹淨鼻尖上細小的絨毛,又貼過來抱住流雲的脖子,討好地撒嬌。“雲哥哥,留下來過年好不好?”
“怎麼?有事?風父大概不會同意吧。”流雲很是喜歡靈竹化身小貓,於是賞了風主之吻一枚,轉頭繼續劃拉那堆毛豆,試圖找到沒剝好的。
“沒事不能留你麼?”靈竹不死心,繼續蹭,“我想跟你呆在一起嘛。”
“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流雲丟下那堆讓人看了一下午眼睛都疼的毛豆,把靈竹從懷裏扯出來,挺直身子。“給本主捏捏肩,酸疼死我了……”
“好!”靈竹歡快地跳起來,活動下手腕,開始按摩。流雲舒服地閉上眼睛,嘴角勾起大大的笑容。良辰美景,如花美眷,幸福得冒泡呀。
有時間的時候,靈竹也會規規矩矩地去祭靈堂祭拜,跪在軟墊上看兩側牆壁上掛著的八幅畫,都會忍不住露出笑意。當初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跟這七個人有那麼深刻的牽絆,發生那麼多傳奇故事。
那些愛恨情仇,回想起來,恍然若夢。頭頂神祖的畫像高懸,那個夢幻的女子,曾經高不可攀,曾經深深崇敬,而現在知道了,原來自己是她的轉世,不禁有種被大獎當頭砸中的眩暈感。一直當配角,連甲乙丙這種名字都沒有,突然被人告訴自己是主角,還擔任著拯救天下蒼生的重任,真是惶恐而不安。
靈竹虔誠地跪在神祖畫像下,手腕上的銀鈴折射燭光。背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而後身邊有人跪了下來。
靈竹睜開眼,看到流雲雙手合十,默聲許願。不久之後也睜開眼,笑容暖如春花。和他在一起不怕死,也不怕活下去,即便活在將死的陰影下。
其實有些話沒有對他說,他的笑靨,也是我此生見過的,最美的風景。
其實我愛上你,早於你愛上我。
我記得那個夏日,還是小小少年的你,從山坡上緩緩走來。林外陽光炫目,你的衣帶如此潔白,滿是茶樹的丘陵,滿是浮雲的天空,還有滿耳的蟬聲。
我也記得那個月夜,已經變成飄逸男子的你,從屋頂款款飛落。月桂搖曳,花香馥鬱,風移影動,你眉目溫潤似水,寧淡恬闊,聖潔如含笑出水的蓮。
不論這個世界的她,還是那個世界的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便留下了整顆心。這句話,埋在歲月深沉的河底。
日子溫婉地一天天流過,很快便是除夕之夜,靈府上上下下熱鬧非常,四處張燈結彩。侍女們穿著新衣滿麵紅光,端著果盤菜品往來不息。流雲正在貼春聯,站在幾張凳子摞起的高台上,三個小廝站在旁邊扶著,生怕他有丁點閃失。靈竹站在下麵,左瞅右看,不知是在指揮還是在搗亂。
“往上點!嗯,再往右點!過啦過啦,再左邊點!好像歪了呀,重來重來!”
流雲倒沒脾氣,靈竹說什麼他就按著做什麼,小廝們看不下去了,委屈地抿著嘴,開口道:“幼主,照您這個貼法,到明年春節也貼不好。”
靈竹一個暴栗彈在他頭上。“怎麼能說明年春節呢?你應該說吃飯前我是貼不好了,這樣才比較真實!無限的誇大要用在別的地方,比如說我給你們的小費啊,你要說花到後年春節也花不完。”
小廝才十四五歲,正是倔脾氣的年齡,靈竹平日也鬧慣了,不擺架子,所以這名小廝繼續不服氣地頂嘴。“幼主,您要憑良心說話啊!您給的那點錢隻夠我吃十頓臭豆腐的,怎麼會花到後年春節啊?”
正巧依綠捧著一盤蘋果經過,靈竹隨手拿下來一個,塞進他嘴裏。
小廝被堵住嘴說不了話,可依綠又講開了。“幼主,蘋果的數目是有規矩的,您拿走一個,我可怎麼辦啊?都是計劃好的,現在讓我上哪兒去弄一個來?”
靈竹見她苦著臉,想了想,便從小廝嘴裏搶回來那顆蘋果,放到果盤最頂端。“這樣數目夠了吧?多大點事,有幼主我呢,會搞不定麼?”而後推著依綠的背,把她打發走了。眾小廝麵麵相覷,震驚過度而暫時失語。
熱熱鬧鬧的年夜飯吃完,便到了放花炮的時間,侍女小廝們都不大,最愛這種遊戲。竟央也開明,每年都會買很多炮仗,分下去,讓他們自己去玩。所以晚飯後的靈府天空煙花不斷,鞭炮聲此起彼伏,吵鬧得竹林裏的動物也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