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楊明遠的話在秦旖旎的心中再次激起了波瀾,但卻不足以驚起驚濤駭浪。這許多年,她經受了太多,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輕易動搖她。
她依舊平靜地生活,卻沒有覺察出楊明遠心中的平靜早已不複存在。
那天,和往常一樣,秦旖旎約了鍾淩染去赴一個舞會。那是她們大學時期最鍾愛的地方,現在故地重遊,不過是麻木地應付缺失的生活。
初冬的暖陽,帶著微醺的融融暖意,讓人忍不住放鬆神經。
秦旖旎走出豪宅,揉揉鈍痛的太陽穴,微微蹙眉,腳步未停,直直走向車庫。她沒注意到,宅子二樓嚴實的厚窗簾後,一雙有些森冷的眼睛,正牢牢盯住她。
汽車發動,呼嘯駛離。
穿著華貴的禮服,揣著名牌淑女手包,卻開著一輛如野獸般的龐然悍馬在高速上飛馳穿梭。天底下,恐怕隻有她秦旖旎才會這樣做。
出高速路收費站時,一輛鮮嫩的可愛小車就這樣晃入了她的視線。有一刻微微的恍惚,但這僅僅隻是一秒鍾。不會的,不會這麼巧,這座城裏開這種車的不在少數,沒理由就會是他。
隔著兩排長長的車龍,秦旖旎的悍馬和那輛紮眼的小車都在緩緩前移。秦旖旎還是忍不住,微抬了眼角,將一斜綹眼角餘光拋過去,越過顏色雜亂的車頂,那小車黃黃的車頂,像是一個大大的得意笑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鮮嫩明媚。
秦旖旎微微扯起嘴角笑笑,這點還真和那個人的賽車相像,瞬間讓她聯想起傲嬌兩個字。
直到過了收費站,也終是沒有看到車內坐著的人是誰。她心裏暗笑自己,卻覺得喉頭有點發苦。
經過一個沒有什麼人跡的路口時,路邊跪伏著一個乞討的小女孩兒。已經入冬,女孩兒隻穿了件單薄的外衫,有些破舊,卻很幹淨,長得也清秀,雖是跪著的,眉宇間卻有著一種桀驁。
秦旖旎本打算就這樣路過,卻在一瞬間看到了女孩兒臉上的倔強,恰恰又遇上紅燈,便趁著紅燈時候,走下車匆忙放了一百塊,然後迅速回身往車上走。人跡不多的路口,紅燈不過三十秒。她得盡快回車上去。
就在她坐上車,本能地要拉上車門時,車門猛地被從外麵拉開,轉眼間幾個身形高大的大漢已經跨坐在車上,車門砰地一聲關上。秦旖旎怔了一秒,瞳孔收縮,待要反應,已經來不及。兩個大漢上來直直撲向她,一個扣住手腳,一個掩住口鼻。她隻覺得天旋地轉,便不省人事了。
在秦旖旎的人生裏,上半段是無人能及的風光絢爛,下半段卻仿佛是無盡的坎坷與磨難。父親秦展鵬被殺後,她從天堂掉到了地獄,從前的純真爛漫被滿腔仇恨替代。她以為,那將是她人生中最慘烈的一幕,無論之後再發生什麼,都不會再有當日看見父親倒在血泊裏的痛徹心扉。
但她想不到的是,這樣一個暖陽冬日,將再次成為她人生中永不能忘的魔靨。
昏迷中,腦海裏有無數影像閃掠而過,父親的音容相貌,記憶模糊的母親影像,丈夫楊明遠變化莫測的笑意……最後,有個影子站在遠處,像是被紙糊住了一般,怎樣都看不真切。她想要靠近些,再看的清些,卻挪不動步子,那影子便如輕紗般遠遠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