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握住宇文琳琅的手,風細細輕聲道:“其實我也一樣!”自打認識,對宇文琳琅,她就從沒有過提防之心,這與宇文琳琅的身份、性情都脫不了幹係。論身份,宇文琳琅是皇室最受寵愛的公主,與她可說全無利益糾紛;論性情,宇文琳琅看似刁蠻任性,其實心中自有分寸,更非不能容人之輩。而最重要的是,宇文琳琅是這個世界第一個視她為友的人。
隻純粹以她本人為友,沒有過往的那些恩怨交纏、情仇牽絆,也沒有利益相關、謀劃算計。
正因如此,這一日,她過得很是輕鬆。雖然還是不能完全躲過那些麻煩,但至少心裏是舒坦的。而宇文琳琅的爽朗健談更讓她意外的知道了很多,這些信息眼下雖說未必能派上用場,但至少能讓她認清目下的情勢,卻比往常完全蒙在鼓中,一無所知要好上許多。
對視一眼,二人都不由的笑了起來。挪動一下身軀,風細細很快轉移了話題道:“我頭一回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與我想象中的公主不太一樣呢!”
想著二人第一回見的情形,宇文琳琅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你與傳言中的那個風細細又何嚐不是大相徑庭?”說到這裏,她卻忽然語聲一頓,若有所思的看一眼風細細,道:“有句話,我也不知該不該同你說?”麵上卻是難得現出了幾分猶疑之色。
眨一眨眼,風細細道:“卻是什麼要緊話兒,竟連你都吞吞吐吐起來?”
宇文琳琅本就不是猶豫之人,再聽了她這話,便也幹脆的說了出來:“細細,你有沒有覺得……我九哥,好像特別關心你呀!”說話間,雙眼更是一瞬不瞬的盯著風細細,滿是好奇。
風細細聽得一愣,但她如今已清楚明白的知道宇文璟之關注自己的原因,故而也不會多想。隻是她這會兒實在很有種衝動,想問一問宇文琳琅,宇文璟之平日可有什麼神神叨叨之處。然忖度之下,她卻終於還是將話咽了下去。如非必要,她實在不想刻意從宇文琳琅嘴裏套話。想了一想後,她決定還是矢口否認此事:“你想多了吧!”
宇文璟之的確很注意她,但她敢肯定,這種注意並無關兒女私情。
宇文琳琅本有心再多說幾句,然轉念一想,又覺自家九哥就算真對風細細有意,母妃隻怕也難答應這事,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答應了,正妃之位,風細細也必定無望。
而據她看來,以風細細的性子怕也不會答應這種委曲求全之事。既如此,不說也還罷了。
又自對視一眼,二人幾乎不約而同的繞開了這個話題。宇文琳琅搶先開口道:“今兒四姐請的這些個人裏頭,我看著,也就杜青荇還好些,其他的,都上不得台麵!”
風細細笑笑,隨口應道:“曼真比青荇大些,且是庶出,有些地方自然不及青荇爽朗!”
她不說這話也還罷了,一說了這話,宇文琳琅卻忽然問道:“細細很看重出身嗎?”
不意她會問起這個,風細細反愣了,片刻才皺眉道:“若說很看重倒也未必!但我總覺得,若青荇與曼真互換了出身,隻怕我們今日看到的,就不是這樣情性的她們了!”
宇文琳琅沒答話,好半日,才輕輕的笑了一聲:“你說的也有道理!但細細,你有沒有想過,若認真計較起來,我其實也算是庶出呢!”
聽她這麼一說,風細細也不禁結舌無語。而事實上,宇文琳琅這話也並沒有說錯,璿貴妃如今雖說執掌六宮,上頭也無皇後壓著,但她畢竟不是皇後,她的子女,也因此並非嫡出。隻是皇子皇女,看的終究是所得的恩寵,隻要不觸及皇位歸屬,又有誰會去認真計較嫡庶,更不說今上壓根兒就沒有嫡子,嫡女,也隻得四公主宇文瓊玉一人而已。
月色如水幽靜,悄無聲息的自窗紗處滲透進來,雜糅著昏暗的燈光,融成一抹溫柔而細膩的清光,清透而又朦朧。宇文琳琅的聲音低低的響在風細細耳邊,幹淨明澈得如春日山泉:“從我記事起,幾乎所有人都在對著我笑,於是我也對她們笑,心裏很得意,覺得我真是人見人愛!可是忽然有天,我猛然回頭時,卻發現,有人正冷冷的看著我,眼神陰冷……像蛇……”
她聲音不大,語調也不見有多少起伏,隻是平平道來,然而這樣的一段話,卻偏偏就讓風細細忽然就有一種渾身冰冷,寒毛倒豎的感覺,她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隻得無聲的握緊了手中忽然變得有些冰冷的手掌,以示安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