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細細這趟出來,原就是被嫣翠慫恿來的,隻是既來了,不應應景,卻也白來這一趟。因此調侃幾句後,她便也走了上前,挑了一枝花朵繁密的臘梅,手上用力將之折了下來。那枝臘梅被她使力一折,花上白雪紛紛飄墜,露出其下黃色的花蕊,幽香也顯得愈加馥鬱。深吸了一口氣,風細細道:“說來也怪,一旦下了雪,這梅花的香氣也似乎更好聞了!”
嫣翠笑道:“不然怎麼說‘雪壓寒梅分外香’呢!”
低頭想了想,風細細道:“我倒想起來以前念過的一句詩‘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放在這裏,想想倒也應景!”她口裏說著,看著那滿樹白雪,心中卻忽然便有些發癢,當下將剛折下的臘梅與一直抱在手中取暖的手爐一道塞給嫣翠:“替我拿著!”
嫣翠一頭霧水的接了東西,拿眼疑惑的看向風細細。風細細興致勃勃的隨手自臘梅枝幹上抓了兩把雪,隨手團成一個較大雪團,又另抓了一個,團了個小些的,將兩個雪團上下一合,又另捏了兩個長條狀的,安在小些的雪團上頭,而後笑向嫣翠道:“你來猜猜,這是什麼?”
隻是一眼,嫣翠便笑了起來:“這麼長的耳朵,可不是白兔嗎?小姐捏的居然還真有些像!”
略帶不滿的白了嫣翠一眼,風細細笑罵道:“怎麼?我捏的就合該不像?”
嫣翠笑道:“小姐從前可沒捏過這些東西,忽然就捏的這麼像模像樣的,可不讓人吃驚!”
帶笑搖頭,風細細才要說話的當兒,前麵卻忽然傳來了陣陣咯吱、咯吱的腳步聲。二人不約而同轉頭看去,卻見那邊正有一人正緩步的過來,身穿深青色緙絲鶴氅,足蹬玄色厚底雲頭靴,一片茫茫雪地裏,倒是格外顯眼。
風細細抬眼一看,雖覺那人有些眼熟,但因男女有別,此處又是花園,她也無意多看,當下一拉嫣翠就要離去。嫣翠卻僵了一下,朝對方蹲身福了一福,道:“給二爺請安!”
風細細忽然聽了“二爺”二字,不免一怔,再抬頭細看時,這才認得眼前人竟是風入槐。
她與風入槐通共也才見過兩回,偏偏那兩次,風入槐都穿著出客的秋衣,金冠束發,渾身上下齊齊整整,一派侯門公子的氣派,而今日卻是一身鶴氅,頭戴狐皮暖帽,乍一眼看去,雖不致判若兩人,但也與前頗為不同,也難怪她竟沒認出來。
嫣翠既已行禮問安,她自也不好裝傻充愣,隻得淡淡一禮,喚了一聲:“二爺!”她可沒那麼大臉,能對著這麼一張近乎陌生的臉張口叫出二哥來。
沉默著回了一禮,好半日,風入槐道:“我有幾句話想同二妹妹說,不知妹妹可肯賞臉嗎?”
這話一出,風細細心下不覺好一陣不解,詫異的看一眼風入槐,她點頭道:“二爺請!”
風入槐點頭:“西頭有個敞軒離此不過五十餘步,就過去那裏如何?”
他既這麼說了,風細細自無異議,當下答應一聲,將手中剛捏的兔子形狀雪球拋在一邊,取帕子擦了手後,舉步與風入槐一道往敞軒而去。風入槐所言不錯,從此往西,再行數十步,前頭果然見了一座臨水的敞軒。敞軒不大,紅牆黑瓦,一順排的長窗,因天氣甚冷的緣故,窗戶卻都閉著,可以想見的是若到了夏日,推開長窗,入目處,紅蓮碧葉搖曳,陣陣涼風和著水汽滲入軒內, 該是何等的風光與悠閑。
二人才剛走到敞軒跟前,便見有人抬了火盆進去。風細細轉頭看一眼風入槐,淡淡道:“二爺周到!”正值雪天,府裏必不會有什麼外客,風入槐卻命人抬了火盆來,想來是為她準備的。
笑容略顯僵硬,風入槐道:“二妹妹素來體弱,為兄的自該準備周全才是!”
說話間,二人卻已進了敞軒,風細細拿眼一掃,這敞軒裏頭,何止備了火盆,連帶著點心、茶水也早都備好了,她何等玲瓏,見此哪還猜不出風入槐所以在花園相侯,絕非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