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翼衡覺得自己總是無從了解第二性。
也不是說他反對西蒙波娃(SimonedeBeauvoir)的女權論調,他認為女人是情緒和敏感的動物,並且時而表現出對於男性的殘酷,就像在旑旎的情熱時光之後,和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們,似乎都會開始遠離他、排拒他。
剛開始是蘇昉,後來是依霏,而他和洛雲最近的頻率是一個星期親熱一次,後來延長為兩個禮拜一次、一個月都輪不到一次,最後變成接近無性生活。
兩人在一起說話的時間跟著少了,好像變成老夫老妻似的,或許洛雲不想從身體上獲得**的滿足,又或者她領會了婚姻的倦怠期,對每日每夜睡在身邊的丈夫逐漸消失戀愛中的熱情,終於對公式化的辦事方法失去興趣。
接著,蘇昉出現在身邊,見到她每天在自己家裏走動,或者胸口那壓抑不住的心火,都讓他始料未及。
無論是偶然的,還是故意的,每當洛雲在家的周末,蘇昉也總是坐在她旁邊,或者在客廳附近走來走去,看見她,似乎讓彼此都倍覺困擾。
她並不是特別靚麗的女人,卻有種特別的氣質,如果說洛雲婚後擺脫了少女的纖細婉約,蘇昉則保有了自己的神秘和純淨,她有一雙很美的眼睛,卻像個哲學家似地半遮著,不願過於張揚顯露,而那好像總是在沉思的神情,讓她可以在沉默中自成風景。
當他從公司加班回來,或者趕去加班的時候,他偶爾會發現她的身影,有一次他還在洗手間外頭撞見她,他的心怦怦跳著,幾乎要暈了過去,可是她卻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眼光瞧了他一眼,然後冷冷地點個頭,就走開了。
剛開始,他以為蘇昉這麼做,可能是對自己還保有一縷私情,到頭來,他發覺她的神色並沒有溫度,談話間也相當漠然,其實她還是原來那個冷酷的女孩,並且以傷害他為樂。
那天早上,他悄悄對她說:「謝謝妳送我那瓶德國白酒。」
蘇昉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平淡地說:「那是便宜貨,我買了很多,鄰居親友幾乎每個人都送了一瓶。」
他心裏的失望自然不在話下:「我還以為那瓶酒別具意義,看來是我想太多了。」
蘇昉沒搭理他,徑自走開去。
對於這個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女子,曾翼衡曾經感到非常受傷,後來他發現妻子也與自己漸行漸遠,曾幾何時,他想過要離婚,然後就可以永遠擺脫這對表姊妹了。
話說回來,當初他和洛雲結婚,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當時洛雲和他在一起,不也曾是許多歡樂的回憶?
他又想起另一個女人。
拿起辦公室的分機,他開始撥著熟悉的號碼:「依霏,我──」
她很快地說:「我現在有事,等一下再回電給你。」馬上就掛了電話,可是他等了一個小時,又等到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過了一個星期,怎麼也沒見她回電。
那一陣子,曾翼衡覺得依霏總是躲著他,他打了幾次電話,她也支吾其詞,要不是他臨時起意跑來倉庫堵她,可能又讓她溜掉了。
「妳真的那麼不想見到我?」他問。
依霏戴著口罩,穿著防塵衣,眼中閃爍著不安:「我不希望帶給你困擾。」
「我知道。」
「那你還來找我做什麼?」
「我打從一開始,就決定不能傷害妳。」曾翼衡正色道:「如果一個男人每次辦完事後就拍拍屁股走了,就是自私,也是一種不負責任。」
「那你──」
「我想跟洛雲分手,然後跟妳在一起。」
「可是我……」她的聲音顫抖著:「我隻是在你傷心的時候趁虛而入,既然她回來了,我的任務也結束了……我本來就覺得你們很登對……」
「妳已經對我投入這麼多感情了,依霏,我不準自己對妳說,我隻是跟妳玩玩而已。」這句話很自然地脫口而出:「我真的喜歡妳。」
她一臉瞠目結舌的樣子:「真的?」
「我想跟妳在一起。」
「今晚?」她拉下口罩,緊張地問:「我都沒有準備……你突然這麼說,我真的很高興,可是我……我今天看起來糟透了……」
直到現在,曾翼衡纔逐漸了解依霏,他心想:兩人都已經嘿咻過了,她怎麼還說怕跟他過夜呢?
她脹紅了臉,看起來羞怯又可愛,可是下一秒鍾她卻大膽摟著他吻了起來,積極得讓他嚇了一跳,但依霏卻還是說,有時候和他四目交會,她會覺得不好意思。
曾翼衡看著她,一些散落的dice(晶粒)如往常一樣黏在她的發髻上,好像在她深黑的頭發上抹了點金粉,而她的表情充滿了快樂。
誰說男人可以忍受冷淡的妻子和漸形漸遠的紅顏知己?
對照著她的歡顏,他想起第一次再星象社見到她,在那時候他們四目相接,依霏根本就不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當時他總是注意著蘇昉,雖然沒說過幾句話,但他有種感覺,他早就知道依霏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