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長街都知道許家有個愛哭的黃毛丫頭許小翊,久哭不停。聽說最出名的記錄是兩歲那年連哭兩天一夜都不帶喘的,原因?或許有,隻是那會兒的許小翎太小不懂怎麼表達,而大人們隻知道她在哭,哭的臉青嘴烏大人們哄了又哄她的眼淚還是“吧嗒,吧嗒”掉個不停。
然後,他們煩躁地走開,許小翎也不怕一個人站在家門口的大雜院裏,哭一會兒就滴溜溜地望著大雜院周圍的高牆。
黃昏,一隻小野貓從圍牆上跑過,她突然就笑了。
小孩子的世界總是很簡單,無理取鬧放聲大哭,其實隻是固執的想要獲取大人們的關注。物質匱乏的年代,大多數土地少的農村人選擇背井離鄉帶著妻兒到外打工。這部分群體中,大部分是文盲少部分念過幾年書,他們一腔熱血的來到大城市,臉朝黃土背朝天用自己的一身蠻力在這座燈紅酒綠的水泥城市打拚,每天煩勞的活計做完後累的睜不開眼又哪有心思哄孩子?
許小翎童年記憶中最深刻的莫過於不停的搬家,農民工的工作並不穩定在哪兒上工就住在哪。那會兒所謂的家不過是臨時的工棚,每個工地開始打地基時農民工們就在地基旁的空地上搭一些簡陋地工棚,為了看守工地也為了節省開支。這樣的工棚在農民工的圈子裏很是多見,底層是建築材料的費磚塊,然後一塊大大的木板橫鋪在磚塊上,木板上在鋪上一層薄薄地棉絮,這樣的木板一塊接一塊講究一些的再多一床發黃泛灰的蚊帳窄窄地罩在床板上方。
每天大人們上了工地,許小翎就一個人從這塊木板跳到那塊木板,再從那塊木板繞著圈跳回這塊木板,時間久了許小翎漸漸玩膩味。她開始挑父母吃飯時大聲哭泣,這是一天中不用獨處的時刻,許小翎想吸引他們的注意,父母耐心哄了一會兒她還是哭的聲嘶竭力。
愛哭的小孩兒不討喜,很久以後許小翎才明白愛笑的小孩才能擁有更多的疼愛。
四周很快變安靜大人們都去午睡了,許小翎扒在木板旁哭的更大聲沒人理她哭泣聲漸漸變小,然後輕哼著哼累了也就睡著了,醒過來,許小翎躺在木板床上雜亂地工棚裏又隻剩她一個。地基打完,房屋初具規模大人們帶著她搬離了簡陋地工棚住進新的工地。這樣的日子反複循環,記憶裏許小翎的三歲,四歲似乎都是這樣度過的。
再大一些兒許小翎開始念幼兒園,父母帶她搬離工棚開始租住出租房,對他們一家而言那是一個意義上完整的真正的新家。
上小學,為了她有更好的學習環境許小翎的爸媽似乎更忙了,忙的中午沒時間回家。他們開始給許小翎零花錢自己在外麵解決午飯,晚飯有時需要她自己去買菜然後寫著作業等他們回來。
家和學校隔了兩條公路,她漸漸習慣一個人過馬路,一個人去學校,一個人回家。
許小翎是班裏個子最小的女生,剛去時總是坐在第一排,不愛寫作業也不愛聽課還總愛在語文課上打盹瞌睡。
天氣熱了,母親因為太忙忘了給她準備夏天的鞋,許小翎穿著厚厚的冬鞋坐在悶熱的教室裏,課堂上老師站在講桌旁念著,”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書桌下許小翎悄悄用左腳蹬開了右腳的鞋,一陣清爽,她正在心裏雀躍歡呼。
“許小翊,你在幹什麼”,如雷貫耳的嗓門顯些震聾了她的耳朵,許小翎嚇得站起來。
“同學們過來看看,許小翊在幹什麼,這就是沒教養的小孩,你們不要跟他玩。”幾個調皮大膽的孩子,張著,仰著,望著她桌下的腳,那眼神就跟許小翎望著街邊小乞丐的眼神是一樣一樣滴,許小翎局促不安的站在那兒,聽著他們的嬉笑聲,那節課她是站著聽的,老師講了什麼她假裝認真聽其實什麼都沒聽進去,整節課腦子裏隻有那句,”沒教養的小孩。”
“教養”是個名詞,太小的許小翎還不能理解它,甚至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那是個不好的詞聽了心裏有個梗塞塞地,悶熱的教室似乎都降了溫,從那天起許小翎坐到教室最北的角落裏。
班裏的小朋友開始疏遠她,不愛和她玩。許小翎背著小書包一臉羨慕地望著每天有父母接送拿著小紅花的小孩,她總是最晚離開。教室裏的小朋友都走光了,她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教室最後的角落裏,”許小翊,回去吧,老師也要下班了。”然後許小翎背著小書包一蹦一跳的走出教室,用沒花光的早餐錢跑到校門外的小攤上,買一包兩角錢的無花果絲,慢慢嚼著回家。
後來一段時間,學校附近總是丟失小孩兒,為了保證學生安全,學校明文規定四年級以下的學生必須每日家長接送,考慮到許小翎作業本上的紅叉叉慘不忍睹母親開始全職在家照管她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