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歌卻顯得自然,抬眼看去後,一笑,“淩秋到了?”
“是。”
“宣吧。”
莫邪沒有直接宣淩秋進殿,而是將眸光移到蕭長歌手中的肘子上,神色不明。
就算不顧君王的的言行,山嶺那邊因為雪災鬧的百姓饑不擇食,您現在這啃肘子啃的歡快,未免有些不妥。
蕭長歌似是看出莫邪的想法,筷子暫放一邊,“無妨,宣吧。”
“喏。”
淩秋聽宣進殿時,略微躬身低頭。三品以下官員,麵見君王,若無君王許可,不得抬頭直視君王。“罪臣淩秋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已換了一身長袍,奔波的滄桑褪去些許,隻剩下不屈後的堅毅,卻又恪守儒道之禮。
“平身。”
“喏。”
“淩秋,朕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你可據實回答。”
淩秋依舊微微低著頭,鞠手回答,“喏。”
“為何開倉濟民?”
“社稷即是民生,民心所向乃是社稷根基。山嶺雪災,百姓食不果腹,若不開倉濟民,民心必亂。”
“縣令關正,因何而死?”
淩秋原本堅毅的神色,出現一絲停頓,而後繼續開口,“關正不顧百姓民生,率兵鎮壓百姓,聯合奸商抬高糧價,拒開糧倉。關正不死,百姓無生。”
蕭長歌莞爾一笑,直視淩秋後出口,“抬起頭來,看著朕。”
淩秋依言抬首,看向這位權傾天下的蕭元帝,在注意到餐桌上的美食後,有片刻的怔神。
蕭長歌卻沒管他心中所想,對上他的視線後,似是疑問地開口,“關正不死,百姓無生?”
不知為何,當對上這位年輕帝王的眼眸,聽到那平和似是反問的話語,淩秋心中卻是一凜,本想開口回答,卻最終沉默下來。
是的,關正不死,百姓無生,這是他所言,但卻有些出入。
關正未必要死,但他默選了最直接的方式,在他的默認下,關正死於暴亂,而不是被囚禁。
他的沉默,沒有影響到蕭長歌,後者用筷子取了片肉皮,細微咀嚼。在淩秋以為蕭長歌不會開口的時候,卻突然開口,“你與關正乃是同村,且是同期進士?”
“皇上聖明。”
“新錦一十九年,關正任職山嶺縣令,同年起用你為山嶺縣尉。可據山嶺縣衙傳聞,你這縣尉,乃是買官得來?”
曆朝曆代,買官之事皆有發生,小至鄉丞,大至文武百官,屢禁不止。
淩秋沉默,片刻後垂手鞠手,“皇上聖明。”
“為何?”
淩秋許久沒有回答,當蕭長歌放下手中筷子時,他才緩緩吐聲,“罪臣與關正乃是同村,罪臣出身寒門,關正則家中富裕。新錦一十八載,罪臣與關正同期進士,後關正打通門路,任職山嶺縣令。”
“罪臣自負才能不遜關正,卻苦於無門路,隻得花盡所有積蓄,謀得山嶺縣尉一職。然關正身在其位不謀其職,勾結富商,欺壓百姓,此事山嶺縣百姓皆可作證。”
“雪災一役,山嶺縣百姓食不果腹,關正依舊不改前非,罪臣才...。”
蕭長歌看著淩秋,突然開口,“你可問心無愧?”
一言如箭,直達心底,淩秋緩緩跪伏,“罪臣有罪。”
不知何時,蕭長歌手中多了一本賬冊,略顯破舊,手指無意識地翻閱,而後看向淩秋,“你可識得這本賬冊?”
淩秋依言看去,而後瞳孔一縮,沉默無言,似是無言以對。
蕭長歌翻閱到第一頁,而後揪著第一條讀了下去。
“新錦一十九年,七月初七,收王富貴白銀十兩。”
“新錦一十九年,八月十二,劉家設宴相邀,席上得白銀七兩。”
念了幾條後,蕭長歌將賬冊一合,而後眸光緩緩移向淩秋,吐聲開口,“淩秋,你可知罪?”
“罪臣,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