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寄丟的信件(2 / 2)

至於我寫在膠帶紙上的手機號碼,從未有一次發揮過效用。

為了使信件不至於大量丟失,我總是在地址變更之後便盡可能地去信更正,但一年一次的更正頻率似乎過高了,依然有不少寄信人並未留意到這種更正而直接將信件寄到了原址。我在離開了一個地方很久之後,有的甚至是三四年後,還曾經接到原單位的電話,於是一次次返回到一個個舊址裏去,在收發人狐疑的目光中,略帶自嘲地把那些寄來的東西取走了。

我的生活,就在一次次偶然性的返回中往前走著。就像這一次,我穿越半個城市所抵達的所在,原本已經離開我的生命而去了,如果沒有特別的緣由,我大概不會再度檢點那些舊時歲月了。但是這一次無功而返使我再度感到恐慌。對於生活,總想攫取什麼的願望把我深藏在心底的東西一點點地喚醒了。可是,我在歸途中回過頭去,多少年了,事情其實並無大的變化。冥冥中似乎有一種限製總在困擾著我。

我無法把這些東西清晰地說出來。就像一種迷茫的指向,它也從未把謎底提前說出來。

在經過長風大街的時候,偶一扭頭,看到了一年前我頻繁光顧的茶店。店主是福建人。我在那裏購過一次茶,我們就此認識。以後他時常會發短信給我,借問候之機推銷他的新茶。但直至今日,那次買回的茶都還有剩餘,不知多少日子我才能想起來泡一回,可是不等到喝完,我就去做事了。茶葉在水中變得很大,一片一片的,我覺得像在晉北某地見過的旱荷葉。

最近數月中,大概因為對我失望了,店主的短信徹底消失了。這件事,是在後來被我突然想起來的。同時想起來的事情還有,我大約答應過他,要等到新茶下來的時候帶愛茶的朋友去他那裏一趟。但其時我再次換了單位,常在忙碌之中,便似乎沒有履約。這其中自然有不得已的緣故。可是,在朋友們看來,我的生活變動之快,已經遠超他們的想象了。有幾次,我被詢問,還在某某單位嗎?我說是啊。

這某某單位,便是我現在謀事的地方,我現在啟用的新地址,是我們的辦公地址。僅在太原,這是第八個了。但這裏所謂的新,其實並不確切,因為我與這裏的淵源早在一九九八年便開始了。三四年中,也動過幾次念頭要來,都因為某些原因而作罷。現在,我在這裏呆到了第八個月。那過去的種種,都因為時光的累積而早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塵。細想起來,便如同我迄今留在原址的信箱一般。

那些寄丟的信件在轉了一個圈子之後回到了始發地,或者徹底消失於某一段郵路中了。一切都無法保證。從前我想起許多無緣得見的人與事,常常難以釋懷,後來好些了,但並不能等同於這種希望壓根兒沒有存在過。許多隨機的變數,終於教我學會了慎重地對待自己的一切行事。

再後來我卻時時想起,生活雖然零碎雜亂,但總有一些東西是能夠首尾相顧的。否則,我們在心懷坦蕩的少年時候,就已經被各種大大小小的意外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