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是是是,軍爺別發火,我這就出來。”我將滿手的泥漿抹在臉上,放低聲音,故意有些緊張的解釋。若易張大了嘴,他手舞足蹈的在我身旁,卻又不敢大聲說話,滑稽的樣子惹得我幾分好笑。
“若將軍請速回駐地通知文種大人不要過江,船上已經被吳國人做了手腳。”我靠近若易的耳旁壓低了聲音,使勁撇開了他擰著我衣衫的手,淡淡一笑,等著看好戲吧。
“重哥,好像是一個女子。”
我假裝驚慌的鑽出了林子,兩個吳國士兵正在朝著剛才的方向張望。我無意走偏了幾步,跌跌撞撞的掛破了身上的衣服。
“你是誰?深更半夜的在這裏做什麼?”是剛才那個聲音,多了幾分威嚴。
“官爺別殺我。”我害怕的說:“我隻是渡船的漁女,在林中迷失了方向,不得已才躲在樹下過夜。”
“胡說!”略高一點的士兵懷疑的盯著我:“三津渡口的漁夫昨日就已被我們遣散,何時又有一個漁女出現在這裏?”
“官爺說得是真的嗎?爹爹昨日駕船送我去岸上買藥,說好今日日落之前來這裏接我的,我還奇怪怎麼就沒了蹤影呢?”我心中忍不住的發笑,麵上卻是哭泣的模樣,聲音也是悲悲切切的音調。
“姑娘你別哭,趕快渡江去找家人吧。”
“王風說什麼呢!此刻船上都是我們的人…”
“那她一個姑娘家…”
我側出幾分看過去,他們倆在不停的小聲爭論著什麼,神情嚴肅。我偷偷的笑出聲,哭泣的聲音更為刺耳:“我一個女兒家還未曾出閣,自幼孤苦伶仃,隻有一個爹爹相依為命,沒想到現在…現在也…”我摸出一塊手帕,擦著眼角的“淚滴”。
“重哥你看她…這,這…怎麼辦啊…”另一個士兵有些不忍。
被稱重哥的人略微一思索,說:“姑娘此番萬不能去渡江,我等奉吳太子之命捉拿越國賊人,早已在漁船布下了天羅地網。等到明日初時賊人被擒,姑娘方可過江尋找家人。今晚你就在林子裏將就一下,切記不能四處走動,更不能出了林子,如果碰到其他人,怕沒有我們哥倆兒好心了。”
我止住了哭聲,微微躬身朝他們致謝,說:“謝謝官爺提點,小女子不甚感激。隻是,我還有一事相求,望官爺成全。”
“你說吧。”
“我給爹買的藥,不小心掉在了林子裏。”我又開始掩麵哭泣:“那是我們父女二人幾年來靠渡人賺的辛苦錢,沒想到…沒想到被我…嗚嗚嗚…”
“行了行了,我們幫你去…”
“不可!”那個重哥厲聲打斷了他:“林子裏就剩我們二人,出了事誰來負責?”他回身看著我:“姑娘,我們有任務在身,不能幫你去尋藥。這裏有一盞燈,我且先借給你,你自己小心點,千萬不能讓越國人撞見。”
“哦,謝謝。”我一愣神,趕忙接過了他手裏的燈籠,轉身走向深處。
有了燈籠照明林子裏的路卻是好走了許多,我刻意走過剛才和若易藏匿的地方,他已經沒了蹤影,隻有枯木上還沾著幾滴未幹的血跡。我想起他躺在灌木叢時痛苦的模樣,微微有些擔憂,不知道那傷有沒有讓他受苦。
“西施。”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壓得很低,格外的小心翼翼。我警惕的回過頭去,一個人影閃了出來。
“你回來了。”我小聲答應著,並不在意若易臉上的表情變化:“吳國在漁船上布下埋伏,並不是奉吳王之命,而是受了王後和太子的指使。若是我們強行渡江,定會命喪江上。但若是我們派兵出擊,與他們兵戎相見,隻怕到了吳國王後和太子會否認自己設下埋伏,反誣越國心懷不軌以下亂上,這樣的話,不止我們有危險,大王的性命也會因此而受到威脅。”
“西施姑娘…”若易的眉眼間微微有些很複雜的東西,說不上詫異,說不上恐懼,也好像介於二者之間。
“那你說怎麼辦?”不遠的黑影裏走出來一個人,輕碎的腳步,在視線裏漸漸聚焦。我微微躬身行禮,沒有一絲慌亂。
“你知道我在這兒?”文種冷冷的問。
我輕輕笑著搖了搖頭,心裏卻說,如果沒有他的命令,就算若易的心裏記掛,也斷不可能違反軍令再回林子來尋我。
文種皺著眉頭,“你剛才說得話是什麼意思?”
“西施隻是覺得,人都有懼死之心,尤其是那些有著深深牽掛的人。”我沉聲說:“王後和太子布局,不管是否成功,那些士兵都會無辜喪命。他們雖在軍中服役,但也早已為人父人子,怎會那麼輕易舍去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