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小看這些士兵了吧，”文種明白了我的意思，聲音明顯加重：“就算再怎麼不濟，他們心中也總有軍律來約束。”
我淡淡的一笑，不置可否：“西施剛才無意中聽到那兩個吳國士兵的談話，得知其中一個叫重哥的人是他們的首領，若是這個重哥聽聞王後的殺意，丟兵棄甲，獨自活命去了，那他手底下的人還會賣命嗎？”
文種聽聞我的話，眼底有幾分詫異，許久，他輕輕歎了一聲，突然看向我，靜靜的說：“可惜了…”
我不懂他的意思，也無心弄明白。隻是這樣相對無語的站著，讓我心裏有了十二分的悔意，這本是他的事，我何必多嘴呢？
第七節
微微晨曦，淡淡的薄霧散去，清冷的空氣雖略帶寒意，也止不住美好的春色入侵。我睜開眼睛長長的打了一個哈欠，昨夜倒也睡得安穩，雖沒有柔軟的床鋪，卻自有一番王宮裏沒有的愜意。我轉頭看向鄭旦姐姐，發現她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我淺淺的笑了一聲，說：“鄭旦姐姐，睡得還好嗎？”
“還好。”鄭旦點了點頭，倦怠的聲音透著漠然。
昨夜等我到馬車上時，鄭旦已經完好無損的回來。我沒有問她去了哪裏，她看到我滿身泥漿也沒有說話，我們就這樣過了一夜，似是心照不宣。
馬車緩緩的停下來，晨風吹起車簾，遠遠看見若易正帶人將幾艘破舊的漁船泊好，船上的假漁夫不出所料失了蹤影。我看一眼遼闊的江麵，心底泛起一絲苦水。越國已淪為下臣之國，所有的金銀財寶都被悉數送往了吳國，如今還要把這麼多女子推入火坑。縱使這般，吳王連起碼的待客之道也不曾還給越國，竟讓我們幾十號人馬坐著幾艘破船渡江，也不怕傳出去被貽笑大方。
我和鄭旦一前一後的下車，文種已在江邊等候：“大王委國於我，身負重任，本官不敢離宮太久，所以隻能送各位美人到此。我已將所有事情交代給若易將軍，各位大可放心。過了這江，另一邊渡口我已安排人接應，送各位到達姑蘇城。”
文種說完便翻身上馬，帶著兩個隨從離開。經過我的身旁時，他頓住腳步，微微俯身：“西施姑娘，保重了。”雖是安慰的語氣，卻藏著幾分嘲諷的音調。
“謝文種大人關心，西施當然會保重。”我心裏惱怒，卻依然淡淡的笑著：“西施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隻怕大人離開之後，沒有機會再說出來。”
“說。”文種直起身，冷冷的聲音傳來。
“我身邊的貼身丫鬟玉兒，”我側頭望過去：“她…生性頑皮，又好吃懶做，在我身邊惹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煩，每每都讓我收拾殘局。這樣的丫鬟，帶到吳宮裏隻怕會壞了我的規矩，今日將要入吳，文種大人可否許我遣了她，少了這樣一個負累，西施必將感激不盡。”
“西姑娘…”玉兒難以置信的看著我：“玉兒一直很勤快，何來好吃懶做？如果西姑娘嫌我頑皮，我以後不再說話便是，請…”
“請文種大人許了西施的請求。”我直視著文種，一字一頓的說。
“隨便，這是你們主仆倆得事兒。”文種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隻是宮裏的女眷去了大半，除了她，沒有多餘的宮娥配給你。”
“不需要。”我笑了笑，俯身致謝。隨即轉身快步走向玉兒，她的眼裏掛著淚珠，仍是呆呆的立在原地。我盯著那張麵容，悲傷的表情像是巨大的花朵漸漸凋零，我努力保持著微笑，她銀鈴般的聲音還回蕩在耳邊，“西姑娘，他日我們若是能離開王宮，玉兒就帶你去我的家鄉看看，那裏有好多好多的果樹，有好多好多的大山，我帶你去吃奶奶醃的泡菜，滑滑脆脆的可香了。或者我還能在村子裏找一個疼我愛我的男子嫁了，說不定以後生一堆胖娃娃呢。”玉兒的眼睛裏閃著亮亮的幸福，幾乎讓我看到她嘴裏的那些話都變成了現實。
隻是現在，我終究逃不過命運的手掌心，站在越國的最後一片土地，我隻有用這個方法，還她一個美好的夢。
“看在我們主仆一場，這些首飾你拿去自謀生路吧。”我對上玉兒哭泣的眼睛，冷冷的說話，陌生的連自己也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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