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專業相對於其他專業,多了一個外教,大家紛紛猜測是不是教大二的那個美國人。我見過一次,那時軍訓結束,回寢室的路上,看到好幾個女生圍一起,向來愛看熱鬧的我也湊上去,一個四五十歲的白人被圍在中間,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活的歪果人,按捺不住的興奮,認真去聽他在說什麼,以此來檢測自己的聽力究竟如何。
那時我的聽力簡直就是人生頂峰了有木有啊,他說的大意我全聽懂了,換成現在我估計隻能說搔瑞。他們前麵的內容我沒聽到,但是後麵他說,有一個問題他一直不理解。大家很好奇,問什麼問題。
“來到中國後,我發現中國人都很討厭日本人,對嗎?”他問。
“對啊!小日本太壞了!”大家義憤填膺。
“他們為什麼壞了?”
當年的我,也算憤青一枚,很想把學到日本侵華曆史全扔給他,但我發現這些詞彙語句,我根本沒法用英語表達出來。有個膽大的女生說了曆史上的日本侵華,雖然隻是短短的詞彙串成,但意思還是表達清楚了。
“對於這段戰爭史,我並不了解,但你們不是很喜歡日本的東西嗎?比如電子產品,動漫……既然你們喜歡,為什麼又討厭日本?”
我也覺得很矛盾,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這時那個女生脫口而出:“BecauseweloveChina!(因為我們熱愛中國)”。
“你確定嗎?”他反問道。
“確定!”女生回答得簡潔有力。
他問了我們所有的人,每個人都問了一遍,“你確定(你愛中國)嗎?”
我覺得這簡直就是侮辱我的愛國之心好嗎?怎麼可能不確定呢?我不愛中國難道去愛小日本?
在得到所有人的肯定答複之後,他指著四周散落滿地的垃圾問道:“這就是你們熱愛中國的表現?”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操場上,小路上,草叢裏,大樹下,目光所及之處,全是垃圾。不是說像垃圾堆那樣堆滿了垃圾,而是遍地都有廢紙,零食包裝袋,果皮雜物之類。那一刻,我才深切地體會到什麼叫“羞愧”,一直引以為傲的愛國之情,在外國人眼中竟是如此的滑稽可笑。大家嘴上都說著自己熱愛祖國,但是對於這些舉手之勞的事情都置若罔聞,覺得這是清潔人員的工作而與我無關,於是在外人看來,這是最強大有力的一個自扇耳光麼?
他並沒有責備嘲笑我們的意思,而是很認真地跟我們講自己在日本的經曆及看法,日本的街道上沒有垃圾箱,但他從來見到地上有垃圾,而在中國,有些垃圾甚至就在扔在垃圾箱旁而不是裏麵。他舉了很多例子來說明他印象中的中日不同之處,這也算是客觀的評價對比吧。奇怪的是,聽他說完之後,我對日本的印象由討厭轉變成欽佩了。也是從那之後,我再也不敢提自己熱愛祖國,因為我的行為僅限於約束自己而上升不到愛國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