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裏的冬日,卻是極快的就過去了。不比外麵漫長溫吞,仿佛才一眨眼便是春日了。
經過一冬沉悶的壓抑倦怠,後妃也終於在聞見一絲春意的味道後活泛了起來。
孟含樂住的存香閣是皇園中最福澤深厚的,為著這福澤深厚,才一入春那花兒朵兒的便爭先恐後的綻放開,在皇宮不比園子暖和,自然花草樹木也醒的晚了些,何師師久居深閨,也極少看見這樣的場景,竟還以為是存香閣的花草成了精般,似是妖異征兆,孟含樂正賞著桃花,聽聞這話便回過頭來,笑著打趣。
“何容女是你們當中最心直口快的,好比看這花開都覺得驚奇,卻隻看不語,唯有何容女心中如此藏不住事,想到什麼便說什麼,本宮也敬佩這樣直率之人,與喜歡開門見山的人不論說什麼也覺得痛快。”
何師師本是依附於鄭鸞兒的,這已是宮中人盡皆知的事,她也以為孟含樂隻怕要處處出言刁難,抓住了把柄更是要給自己一個難堪,不想卻講出一番親近之語,她登時隻覺受寵若驚,慌忙行了一禮。
“臣妾胡言亂語,讓王後娘娘見笑了。”
鄭鸞兒置身於桃花之下,瞥了她一眼,語氣鄙夷。
“何容女也知你自己胡言亂語惹人笑話麼?那就不要多說了便是,今兒是來王後的存香閣賞花,存香閣是好地方啊,放眼園子中,雖然熙宇堂、鍾雀閣一年四季溫暖如春,卻不似王後住的地方,暖氣稍稍差了些,卻最是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到底咱們比不了。”
鄭鸞兒說罷又回身望了一眼在自己身後的石凳上坐著休息的慕央,柳眉一挑。
“眼下什麼風水寶地也比不了慕美人最福澤深遠、得天獨厚,妹妹既已有了身孕,就不要出來四處走動,春日花粉多,碰著皮膚最易過敏,妹妹花容月貌膚色勝雪,倘若起了一臉的疹子膿包可怎麼好?再把魏王龍體嚇著了,可是妹妹的罪過還是春日惱人呢。”
慕央自未央宮過來便想到了鄭鸞兒因為上次雜花草一事記恨在心,勢必不會輕饒了自己,隻是卻不曾想方才半柱香的功夫,她便如此心急按捺不住了。
“鄭夫人關心,臣妾自當感激不盡,若說什麼得天獨厚,卻遠遠比不過夫人,連歲月匆匆都格外憐惜夫人的國色天香,乍一看上去隻覺您仍是二八年華的少女一般,怎像是已經生育公主的母親呢,不知讓世間多少女子羨慕不已呢,臣妾一直想問一問夫人,奈何之前始終未曾騰出空來,今日得以時機,自然不能錯過,夫人可曾用了臣妾為您製作的雜花草茶包了麼?臣妾方才瞧著夫人神采奕奕,不知是否臣妾一番誠信感動上蒼,使得歲月更加眷顧夫人美貌呢?”
鄭鸞兒自鼻中擠出一聲冷哼,嘴上違心道,“慕央妹妹心靈手巧,又對茶道及養顏駐顏頗有研究,自然可製出罕見奇方,本宮雖然期待有加,卻始終用著調養氣血的藥湯,太醫叮囑不可濫用花草,隻怕對本宮身子無益,否則倒是真想試一試妹妹為本宮尋的良方呢。”
“鄭夫人天生麗質,原本也無須什麼美顏秘方,隻這副傾國傾城之貌便已讓魏王寵幸多年,榮恩隻增不減,可見上蒼對妹妹何其優待,本宮隻聽說三日前魏王在陳美人處用了晚膳後,曾往妹妹宮中去打算留宿,卻不足一個時辰便又出來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稀罕事。”
孟含樂說著以餘光瞧了鄭鸞兒一眼,見她麵色難堪,便背過身去偷笑著。
“外麵的宮人議論紛紛,說什麼妹妹你言行無狀氣惱了魏王,本宮厲聲訓斥了這幫不知身份隻會背地偷懶耍滑笑話旁人的奴才,此時此刻也沒有旁人在,本宮卻也實在好奇,不知可否是妹妹容光愈發光彩照人而晃了魏王的眼,不忍心留在妹妹的寢宮歇息呢?”
鄭鸞兒聞聽此言不禁怒絕,胸腔內分明堵了一口氣卻上下皆不得排遣,她憤恨的注視著孟含樂,看她仿佛渾不知情一臉無辜的站在那裏,隻覺怒火上撞,就要衝破頭顱一般的剞劂猛烈,她壓了壓火氣,悠然話出。
“王後娘娘耳聰目明,在皇宮有什麼事情便瞞不住娘娘,如今到了園子裏,娘娘卻仍舊是永遠掌握著最新鮮熱乎消息的第一人,臣妾驚詫之餘不免拜服,看來王後娘娘的眼線遍布皇家所有之地,難怪娘娘雖然並未有過盛寵一時的日子,卻也在魏王麵前如魚得水,這可否就是行軍打仗時,人們口中常說的那句‘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一語?”
孟含樂的唇角微微扯了兩下,鄭鸞兒佯裝無視別過頭,從箬兒的手上結果絲絹,優雅的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