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還不曾下朝阮宛珂便等在了上朝的禦書房門外,婉荷為她撐著傘,春雨細細如絲,桃霏嫣然,偶有一陣微風拂過,不再寒意幽幽,而是沁心的涼爽溫柔。
兩側的侍衛見她站在那兒,麵麵相覷過後便自一側的偏殿搬出一把椅子,遞到她麵前。
“給姑娘歇腳用。”
阮宛珂一愣,立時道了謝,婉荷剛想扶著她坐下,阮宛珂卻比劃了手勢拒絕。
“這是在王上同百官商朝的殿外,當心那麼多雙眼睛等著看我出錯,侍衛雖然好心,王上也未必會怪罪下來,可若是被那些大臣知道了,豈非對我流言更甚?我不願再被他們惱極。”
婉荷一停也覺其中利害,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將那椅子又搬到了一旁的石獅後麵,乍一看也瞧不見。
不多時禦書房的朱漆大門被人自裏麵打開,一眾排列整齊的文武大員緩步邁下台階,經過阮宛珂的時候不免交頭接耳互相低語,卻還是畢恭畢敬的向她行禮,口中沉聲喚了句“給玉姬姑娘請安。”
阮宛珂愣住,回神之際急忙回禮,待到一眾大臣走完,婉荷卻被驚住了,呆呆的看著阮宛珂。
“姑娘竟比昔日韓寶姬還要風光,昔日韓寶姬也曾等在大殿門口為了王上下朝將他帶回自己宮裏,大臣們下朝出來經過時,除了和她韓府私下往來甚好的官員,其餘的皆是視若無睹便走過去了,為此韓寶姬還氣憤得一連兩餐不曾用膳,非是要出這口氣不可。”
阮宛珂頗有玩味的笑著,“那後來呢?”
“後來王上聽說了這事,還在梅寶侍宮裏說韓寶姬不夠懂事,竟不知自己是何身份,大臣們唯有對王後方才見禮,寶姬終究是妾侍,不及大臣們這一禮的。”
“太過狂妄的人,是會將自己逼入絕境的。這話果然不假。“
說著話阮宛珂和婉荷已然邁進殿中,婉荷俯首退了下去,阮宛珂則徑直走進內室。
殿中擺著一鼎巨大的檀香爐,裏麵徐徐冒著藍煙,細聞上去似是茉莉汁子混合了龍涎香的味道,沁心撲鼻,別有疏朗之感。
白玉低頭不語看著折子,龍案上一側的燭火點著,本就是白日,雖然落下了緯紗,卻仍是有隱隱極好的陽光照射進來,再加上些許燭火的暖意,更似是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金光皇暈。
她走過去,悄無聲息的站在白玉身側,他專注得很,朱批在奏折宗卷之上不住的圈點著,偶爾蹙眉陰沉,偶爾淺笑微揚。阮宛珂忽而愣住,她似是看到了未來真正一統天下的君王,並非璞賢,而是璞辰,他竟能讓自己的一舉一動,甚至每一個表情都被國事政要而牽動著,卻並非是女子和殺戮,這便是天下最難得的君王,亦是最少見的。
”王上。“
阮宛珂輕聲低喚,白玉抬起頭,看見是她,疲倦的臉上卻是掩藏不住的笑容。
”這樣早?我還以為要等你幾個時辰呢。“
阮宛珂撇嘴一笑,卻是嗔怪。
”王上這話說的,我怎是那樣不守信的人?說好了散朝後便到,自然晚一分也不會,王上還是君王呢,怎麼卻稱’我‘而不是’朕‘?不怕被人聽到了笑話麼。“
“我對別人自然稱’朕‘,在你麵前,我隻是一個普通男子,與君王無幹。”
阮宛珂忽而愣住,她定定的看著白玉,他眼底深處皆是一腔真情,全無半點虛假之意,璞賢尚且對自己稱’朕‘而非是’我‘,可見他心底還是放不下自己千古帝王的尊嚴和架子,唯有不拘小節能屈能伸之人,方是可成大器的之人。
阮宛珂想著,便囈語般的念了出來,白玉一愣,揚眉問道。
“你說什麼?”
“我說,我似是看到了來日一統天下的君王究竟身在何處。”
白玉放下手中的朱筆和奏折,定定的看著她。
“是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白玉忽而愣住,他果然沒有聽錯,她方才如同囈語般的話的確是如此。
“你的心中,那合該君臨天下執掌江山的帝王不是璞賢麼?”
“我從未根據兒女情長而評定一個人,對於璞賢,我自然是矛盾,他是殺我親妹奪我楚國江山的仇敵,亦是曾經,我認為的最適合堪當天下大任的君王,可現在,我改變了想法,唯有能止住殺戮將萬民息怒一己體嚐的才是能君臨天下的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