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許久沉默不語,他慢慢站起身,踱步走到阮宛珂身旁,側頭看著她的側臉,曾經,在碧秀山,他曾如此近距離的看過她,那時他還並未覺得她像純星,隻是驚歎於她魅惑眾生的美貌和那鳳臨天下的氣韻,今時,當他與她近在咫尺間,他能感受到來自於她身上散發出的定論天下的睿智,這一份睿智,隻讓他覺得如臨大敵般的惶恐和窒息。
“我不知,在未來,天聖國同齊國戰場上生死一論時,能否成為如你口中的君臨天下的王者,可是玉姬,這話能自你口中說出,我隻覺自己從前的忍辱負重皆是不曾枉然,人生最大幸事,便是得一紅顏知己,昔年純星是,如今你亦是。”
他說罷回身自那龍案之上拾起一方奏折,遞到她麵前。
“什麼?”
“你打開看。”
“我不敢。”
阮宛珂向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
“我知道女子向來不可幹政是自古以來的規矩,你是天聖國的王,而我現在卻還頂著齊國皇後的名銜,這若是被人議論出去,豈非是我通敵賣國?亦或是竊取軍情?這罪我卻是萬萬當不得的。”
“我恕你無罪,來日誰若是以今日為罪行,我必先殺了他。”
白玉說得義正言辭,那語氣更是斬釘截鐵般不容更改,她遲疑著低頭看了一眼那奏折,又瞧了瞧白玉,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這字跡倒是龍飛鳳舞,大氣磅礴,可見是個書法筆力極好的人才有的功夫,必是苦練多年的。原來王上的天聖國雖然崛起時日不長,卻是藏龍臥虎之輩,這樣多的能人義士,害怕沒有一統天下的時候麼?”
白玉笑著,看不出是何用意,他揚一揚下頷,“誰讓你看那筆體了,你隻瞧內容就是。”
阮宛珂仔細往下讀著,麵上的表情卻是風雲突變,變化莫測之狀,忽而臉色一沉,將那奏折仍在桌案之上,冷冷的怒目一怔。
“這人太張狂,竟如此說,莫非我昔年得罪過他不成麼?”
白玉笑著,看她動氣更是忍不住的扯起嘴角。
“古來言官是何人,你豈會不知?敲打君王,貶斥後宮,前責大臣,後罪親民,可謂是遭了太多人的恨,可是前朝若沒有這樣的言官直言不諱卻也是不行,君王日理萬機,極少得時間去走訪民間體察民情,若是再不設立一兩個言官做君王的眼睛,豈非天下不能久矣?”
“可是他如何做你的眼睛幫你體察民意我都不管,卻不能拿我當這交差的折子!他竟說我是齊國敵國的皇後,興許還是齊王派來的細作,齊王舍了一妻換來剿滅天聖國一統天下實為妙計,望你速速下旨將我禁足,最好是幹脆殺了首級懸掛於城門之上,滅一滅齊王的威風。這算什麼?”
白玉聽罷更是哈哈大笑,“方才在早朝上,呼必隆前腳將這奏折遞上,我才粗目的瞧了,就知曉你必然會怒不可遏,便幹脆不等你逼迫我處置他,直接便降了他一級的官銜,現下他定是躲在府中恨自己一時衝動得罪了你這位揚名天下的阮皇後。”
阮宛珂聞聽此言一驚,不可置信的看著白玉。
“你竟因為這奏折,而將他降了一級?”
“為何不能?他說什麼我都可不計較,唯獨涉及到你,我斷斷不能容他。”
阮宛珂愣住,怪不得方才在宮殿外,那些大臣見她都一應畢恭畢敬行禮問安,這本不是規矩,原來竟是有如此緣故,白玉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竟發落了一個貶斥自己的言官,這必會成為這幾日闔宮最熱鬧的事了。
她默默看著白玉,他笑容如初,更添幾分得意和明媚,終是在嘴唇被咬的一陣痛感後清醒過來,揚眉道。
“可是你如此所為,前朝大臣皆會在背地說你昏庸,為了一個區區女子,這女子還是敵國皇後,是敵是友尚且不知,難道我在你心中,當真比聖明君主之名還重要麼?”
白玉忽而沉默下來,麵上的笑容化成一縷清風,直直的隨那垂掛於地上的茜紗微微晃動,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晃亂了她的眼,直至他站起身,那目光堅定似磐石。
”璞賢能給你的,我亦能,他不能給你的,我璞辰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