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天聖國下起了今年冬日的第一場雪。
不,今時今日,這已不是天聖國的土地,而是齊國,縱然齊國君主璞賢駕崩,可是齊國卻不會消逝,舊的大齊王朝顛覆他人之手,新的大齊王朝將會開始它嶄新的一頁,亦是在白玉為帝時更加輝煌榮耀的幾十年。
北風呼嘯,風雪淒厲,狂湧的沙塵漫天而舞,似是在歌頌一個新的盛世王朝,吊唁這土地之上一個早已成為過去的蒼白曆史。
新的齊國王朝仍舊將帝都建於天聖國昔年的顧城,簇簇雪花籠罩在整個天聖國的上空。
瑞雪兆豐年,隻是街頭巷尾卻無這祥和喜慶之氣,如此淒冷的風雪使得天寒地凍,可是街上仍舊擠滿了百姓,從各個城鎮趕來的百姓,不惜冒著嚴寒盯著迷人眼的風雪熙熙攘攘的竄行在大街上。
他們的手中拿著雞蛋、菜葉和各種殘羹冷炙,奮不顧身的衝到最擁擠的人群前麵,欠著身子往那斬首台上的兩個人丟去,滿麵怒容,場麵竟一時難以控製,既是守衛在兩側的士兵亦是麵麵相覷,難以抵抗這全城紛湧而至的百姓不惜以肉相搏的怒氣,紛紛向後麵退去。
“亡國妖後,謀逆亂沉,逆賊!該殺!”
一名女子,一名男子,穿著的皆是囚服,卻似是剛剛換過的,雖然潦倒,卻是極其幹淨,顯然行刑前並沒有再受什麼折磨。
臉上蒙著黑色的帆布,隻在眼睛處留了一個洞,隱隱可見那目光中的不甘和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恐懼。
雪白的塵霜簌簌飛舞下來,落在他們的頭頂,肩上,霜雪在霎那間鋪滿全身。
午時已到,正午的陽光竟自那烏雲層層之後露出她的容貌,瞬間光芒萬丈,金黃色的圈暈鋪滿大地,同那雪白的塵霜交相呼應,卻是美的令人眩目。
可惜那跪於斬首台上的兩人卻再也看不到了,監斬官抽出斬令牌,用力向外拋去,那細窄的木板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胡璿,落在地上,最後滾到他們麵前。
儈子手毫不猶豫,手起刀落,幹脆利索,血濺三尺,直直的迸濺至那一側高達的寬柱子上,百姓瞬間手舞足蹈,歡欣雀躍。
阮宛珂披著鬥篷,亦將那麵紗遮於臉上,唇角微微揚起一抹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笑意,轉身,無聲遁入那人群,身側並肩而立的是一個同樣戴著鬥篷蒙著麵紗的男子,隱入擁擠的人海。
從未想過,白玉竟會放了自己,還接受了紫翊的請辭,紫翊是為了隨自己遠走天涯,那麼白玉呢,她可是為了彌補自己,在失去楚國與親妹之後,又失去了丈夫和榮華。
記得在自己同白玉說明自此再無回頭日後,他默默良久,次日晚間再一次將自己召入了禦書房,他隻為了一句話。
“若是朕放你走,你將何去何從?”
阮宛珂詫異萬分,她沒有想到在自己拒絕了他封貴妃的旨意害他顏麵掃地後,他竟沒有行駛他君王的生殺大權,而是說放自己離開。
當時阮宛珂沉默許久才說,“也許吧,我自己,便隻能回碧秀山,有我盧綽約陪在我父王身邊,隱居白頭山,我亦是了無牽掛,唯有碧秀山如意閣,那兒才是我的家吧。”
白玉的手上緊緊捏著一份奏折,沒有抬起頭看她,隻是緊緊抿著唇,沉默了許久才道。
“若是如此,朕放你離開。”
阮宛珂聞言猛然仰起頭,怔怔的盯著白玉的臉龐。
“你說什麼?”
他的唇角勾勒出一抹似有似無的淺淡的苦笑,“朕可以放你離開,朕也知道紫翊和冷仇對你的情意,可是冷仇必須隨朕留在帝都,保護齊國江山,不能隨你離開,你隻當朕自私一回,紫翊上奏願辭官歸隱山林,碧秀山是好去處,有他相伴,朕也放心。”
阮宛珂還是不敢相信他的話,白玉抬頭看她一眼,卻還是笑著。
“璞賢是朕的皇兄,雖然他千錯萬錯,可是終究在我最落魄潦倒也失去了純星之後他仍然沒有狠心殺了我,相反卻是朕,最後害的他失了帝位也失了性命,就當朕補償他,放他最愛的女子自由。”
那一瞬間,阮宛珂隻覺自己對白玉的所有恨意全部消失了,他雖然沒有全力保護好自己的父王,可是終究父王不曾慘死,他雖然害自己最後才洗清冤屈,可終究也是自己的一念之差,他雖然殺了璞賢,可是終究成王敗寇,失去了江山帝業的璞賢,既是給他一條活路,他又怎能麵對這餘下的蒼白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