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麵目《雷雨》的煆燒(1 / 3)

新麵目《雷雨》的煆燒

經典:《雷雨》問世 80周年

作者:王延鬆

曹禺早在 1936年曾直截了當地說:“《雷雨》確實用時間太多,刪了首尾,還要演上 4小時餘,如若再加上‘序幕’和‘尾聲’,不知又要觀眾厭倦多少時刻。我曾經為著演出‘序幕’和‘尾聲’想在那四幕裏刪一下,然而思索許久,毫無頭緒,終於擱下筆。這個問題需要一位好的導演用番功夫來解決,也許有一天《雷雨》會有個新麵目,經過一番合宜的刪改。”

2007年,中國話劇百年誕辰紀念,我將《雷雨》原劇本 84800字刪改為演出本 33000字,其中包含了很少與觀眾見麵的“序幕”和“尾聲”。

《雷雨》的新麵目,經過一番怎樣的煆燒?

我要重新建立《雷雨》經典故事的多是要把《雷雨》從既有的意識形態目的討論的話語中解脫出來,能夠在美學意義上注入更加現代主義的視覺和聽覺的設計。我把這個創作過程界定為:全新解讀《雷雨》,創新演出文本。

全新解讀《雷雨》,創新演出文本,用富有創意的視覺和聽覺的設計跨越戲劇表麵的裂縫,傳遞出語言無法傳達的內在張力,使《雷雨》經典故事的多麵體變得更加激動人心,這就是我們的方向。創新演出文本,從重新解讀《雷雨》的故事主線開始。

重新解讀《雷雨》的故事主線,我這樣表述:《雷雨》是一個男人和先後兩個女人情愛故事的循環再現。請注意,這個“循環再現”的故事主線是“情愛”,並不是我們以往掛在嘴邊的“亂倫”。一個男人和先後兩個女人情愛故事的“循環再現”,就是指周樸園、侍萍、蘩漪的情愛關係以及周萍、

麵體,決定新的戲劇元素的配置,目的就蘩漪、四鳳的情愛關係。因此,就會有一

個新的主題線索:人為什麼要這樣彼此愛著?無論是境遇還是內心,都要有足夠的故事多麵體展開這一個完整的悲情主題。

沿著這樣的故事主線,透視其中人性的作為,我們會發現《雷雨》中角色特有的精神困擾和情感迷失,大多是通過情愛與倫理的內心衝突完成的。情愛與倫理是完全對立的兩個混戰的世界,並且這種混戰過去有,現在有,將來也不會停止。因此,《雷雨》中“循環再現”的悲情故事,不是出於什麼“反封建”、或“暴露大家庭的罪惡”、或“社會問題劇”的目的性和主題。人類原本一直難以逃離的情愛與倫理兩個混戰的世界,始終是人性為之恒久征戰的“泥沼”。且看《雷雨》中的情愛——猶如一群野性脫韁的“羸馬”,如何深沉地陷落在死亡的泥沼裏。而我采取的方法是:將人性的困擾和迷失,經曆殘酷的考驗,先被打入深淵,然後引導到頂端。全新的解讀,就像一個裝有化學試劑的試管,將《雷雨》中角色“人性的作為”投放進去煆燒,最終必將產生新的結晶。

在《雷雨》上演兩年後的 1936年,青年曹禺說:“序幕和尾聲的用意,簡單地說,是想送看戲的人們回家,帶著一種哀靜的心情。低著頭,沉思地,念著這些在情熱、在夢想、在計算裏煎熬著的人們,蕩漾在他們心裏應該是水似的悲哀,流不盡的;而不是惶惑的,恐怖的引導觀眾的情緒沉入更寬闊的沉思的海”,他說:“我寫的是一首詩,一首敘事詩,這不一定是美麗的,但是必須給讀詩的一個不斷的新的感覺。”這就是曹禺大師早年所說的“詩樣的情懷”。從某種意義來說,新解讀版《雷雨》就是從解讀青年曹禺開始,從解讀曹禺作品的現代性開始。其實,“新解讀”作為一種方法論,目的正如曹禺早在 1936年所期待的:“也許有一天《雷雨》會有個新麵目”。

我想說,八十年過去了,新解讀版《雷雨》在中國話劇百年的 2007年,在上海蘭星大劇院公演,此後不斷上演。 2010年在國家大劇院連演四場,可謂一票難求,盛況空前。新解讀版《雷雨》的魅力再一次經受住現代劇場的檢驗,完成了我的創作預期:在悲劇精神方麵更像一出古希臘的戲劇,而在導演綜合手段的控製上則完全是一出現代主義的戲劇。

巴金說“《雷雨》是一部不但可以演,也可以讀的作品”。的確,除去曹禺先生為讀者的方便,用了很多的篇幅釋述每個人物的性格而外,讀者會在大量的舞台景物、聲像的描繪中產生真切的聯想。你似乎能看見這些人就是這樣生活在舞台上。但是,創造全新《雷雨》演出文本,不是複製閱讀者的一般經驗。我認為,除去導演重新解讀、刪改文學文本而外,創新《雷雨》演出文本還將包括視覺文本和聽覺文本的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