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英國華人作家劉宏的小說
海外文壇
作者：李靜
摘 要：劉宏是當今英國華人中唯一用英語寫小說的作家，其三部英語長篇小說《驚月》、《鵲橋》和《觸摸》皆有豐富的象征。作為雙重語境中的華人離散作家，她將中國傳統的公用式固定象征運用於西方語境，使得這些瀕於僵化、鈍化的象征在異域中重新煥發魅力，取得了陌生化的奇異效果，從而使她的小說在向西方傳播中國文化的同時也凸顯了詩性。劉宏在西方語境下以小說的形式對中國傳統象征進行了有意義的現代轉換和改造，彰顯了中國文化悠遠綿長的魅力。
關鍵詞：劉宏；西方語境；中國象征
劉宏是當今英國華人中唯一用英語寫小說的作家，海外華人英語文學創作中的翹楚。劉宏1965年出生於中國遼寧，1989年公費留學英國，從事女性主義文學研究，後來她對社會人類學發生興趣，努力攻讀並獲取了該專業的碩士學位。2001年，她的長篇處女作《驚月》（Startling Moon）①出版，2003年長篇小說《鵲橋》（The Magpie Bridge）②出版，2005年又出版了第三部英語長篇小說《觸摸》（The Touch）③。她的小說被翻譯為多種文字，深受讀者的歡迎。
作為用英語寫小說的中國作家，劉宏擁有本族和異族雙重文化語境。雙重語境容易產生矛盾衝突，但把握好兩種語境之間的張力，就會產生奇幻、美妙的文學語言。劉宏在小說創作中巧妙地把中國的傳統象征應用於西方語境，取得了陌生化的效果，並使她的小說凸顯了詩性。正如一位評論者所言：“劉宏具有特殊的才能，她描述出不同於西方的遙遠文化的圖景，擷取了中英兩種文化的精華……真實是陳腐的，我們從象征和隱喻中逃離。”④
象征大致可分為兩種類型，公用式固定象征和私設象征。公用式固定象征由民族文化傳統累積而成，這樣的象征長期複用，會逐漸鈍化，最後完全失去象征性。例如，“山河”象征“國家”，現在已經失去了象征距離，兩者幾乎變成了同義語。為避免使用鈍化的固定象征，文學作品中大量使用的是私設象征，即作者本人用各種方法設立的象征。⑤然而，劉宏在她的小說中卻大量地使用中國文化傳統中的公用式固定象征，因為在一種文化中已經鈍化的象征，在另一個語境中閱讀，會重新煥發活力，呈現出陌生化的奇異效果。實際上，這些中國傳統象征換了語境，已經變成了作者的私設象征，在新的語境中奇跡般地再生複活。
一
劉宏的第一部長篇英語小說《驚月》是一部“成長小說”，作者采用自傳體方式，按照時間順序，分五個部分來講述女主人公桃桃（Peach）的五段人生經曆。從書名到各部分的標題，劉宏都運用中國古典詩詞或典故來做象征。
《驚月》的書名來自王維的“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月亮在中國是一個司空見慣的意象，常常與孤獨、思念相聯係，但在劉宏的小說中，“驚月”象征的則是桃桃像明月一樣升起，雖然靜悄悄的，卻驚動了周圍凡俗的人群。全書五個部分的標題也各具象征意義，使故事的主要內容暗含其中，其中三個標題來自古詩。“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寫的是桃桃童年發生的許多難以理解的事，這兩句詩象征的是桃桃“文革”時期混亂的童年經曆。“夕陽無限好”，主要寫姥爺姥姥的生活，暗示的是“文革”結束，姥爺姥姥的處境雖然改善，但卻“隻是近黃昏”。“小荷才露尖尖角”，寫桃桃在西子湖畔讀大學的情況，初戀、友誼，青春的萌動在溫柔的南方得以最佳體現；“早有蜻蜓立上頭”則暗示了阿剛（Steel）對桃桃的熱烈追求。“夢蝶”這個標題下附有莊子夢蝶的故事，暗示了桃桃在內蒙古的人生初體驗，分不清蝴蝶是人，抑或人是蝴蝶。
小說最後一部分，以一個古老的“書生和牡蠣”的故事象征了桃桃和羅伯特那場注定失敗的戀情。
中國古詩和典故不僅在書名和標題上體現象征，劉宏還經常用它來象征故事中人物的處境和心境。當她懷念姥爺時，用的是“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當她初次離家獨自南下時，用的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中秋之夜，她用“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當她描繪家鄉的天氣時，用“燕山雪花大如席”；當她作為臨時翻譯去內蒙古時，用“西出陽關無故人”；當她和阿剛重逢又要離別時，“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最確切地表達了當時的別意離愁。眾多的詩句象征，不僅使整部小說籠罩在詩意氤氳的氛圍中，而且中國古典詩詞、典故本身，就象征著中國古典文化一代一代傳承，又向世界播散。桃桃的古詩知識由她姥爺啟蒙，桃桃和阿剛相知，和大衛相互愛慕，都是源於他們對中國古典文化的共鳴，中國古典文化代表了桃桃的精神世界，成了理解、友誼和愛的象征。
《驚月》發表時，引起眾多媒體的關注和讚譽。英國《獨立報》（Independent）評價說“非常迷人且令人感動”，《婦女雜誌》（Woman’s Journal）評論道：“一個獨一無二的故事，甜美而又克製的講述，既有娛樂性又有啟發性。”BBC廣播公司介紹說：“發生在中國的日常普通故事，對我們來說卻是迷人的、絕對非同一般。”⑥的確，這是一部精彩的成長故事。桃桃生長在動亂的年代，桃桃的命運雖不是大風大浪，也是一波三折、扣人心弦。她的成長和追求、激情和欲望，以及她深深的失落和無奈，在感傷優美、簡潔有力的敘述中，牢牢地抓住了讀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