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列車轟鳴著朝鏡頭駛來。
車輪中躍出字幕:一九七五年春
陽光明媚的車廂裏,一群到紅岩布參加大學文化考試的插隊知識青年正在熱烈議論著。
一個英姿勃勃的青年正興奮地講著,他有一張非常生動的臉龐,一雙火熱的眼睛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叫淩滔,是淩雲飛的兒子。
淩滔:去年敬愛的毛主席和周總理在四屆人大上規劃了四個現代化的宏偉藍圖,大學恢複了文化考試,這下子是騾子是馬,可得好好遛遛!
鍾鐵牛是憨裏憨氣的魁悟急躁的年輕人,他呼地砸了一個桌子,說:對,考出個樣兒來讓俺娘也高興高興。
肖玲,一個活潑頑皮的女知識青年。
她叉著腰故意在鍾鐵牛背後使勁咳嗽一聲。
鍾鐵牛轉過身來:咳嗽什麼?我這土溝溝裏長大的上考場也不見得比你差,不信,咱們比比看!
肖玲笑著:你們,你們,林彪是天馬,你是天牛!
眾人大笑。
鍾鐵牛頑皮地抓住肖玲的小辨:我這牛到時候可也要頂人的……
他用頭撞著肖玲的脊背。
肖玲:洪雁姐,救救我……
始終在一邊看書的洪雁,一個文靜淑嫻的女知識青年抬起頭來嗬嗬笑著:牛子,放了他吧,你怎麼專揀女的欺負……
鍾鐵牛放開了肖玲,肖玲趁機狠狠砸著他的後脊背叫著:該死的,該死的!
鍾鐵牛狼狽地朝前跑去,沒提防撞翻了前麵桌子的書、圓規、角尺。
石小翼,紅岩大學教授石髦的女兒,顯得純真文弱。
石小翼生氣地:我說牛牛,你少叫兩聲不好嗎,看把人家都吵死了。
鍾鐵牛朝她眨了眨眼睛:我說石小姐,這不是大觀園裏的瀟湘館,這是火車,叮叮叫的鐵玩藝,還不興人家說話了……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石小翼無奈,隻是白了他一眼,揀起撣在地上的東西,捂起兩隻耳朵背著:
(a+b)3=a3+3a2b+3ab2+b3……
淩滔繼續和大家說:這種招生方法同否定學文化這種形而上學的錯誤思想劃清了界限,路線是正確的。
嚴陣,一個知識青年,他說:可是有人卻說恢複文化考試是一種複僻的思潮,是對文化大革命的否定。
洪雁氣憤地:是誰說的?
肖玲朝一邊瞥了瞥嘴:咱們的小隊長唄,他說咱們是大學迷。
嚴陣:哼,他靠拍那個貪汙的馬書記馬屁,撈到了黨票,混上個活學活用的積極分子,現在又想削尖腦袋往上鑽,他才是大學迷!
角落裏正趴著一個人,他有一雙尖刻詭譎的小眼睛,身材顯得臃腫,他叫張帥,現在他正在綠塑料皮的小本子上寫著,我們看到的隻是末尾的一句……我所理想和要求的,希望各級領導在這次入考學生之中,能對我這個小隊長加以考慮為盼!
張帥苦思著,咀角浮出一絲獰笑,他把腦袋伸出窗外,貪婪地呼吸著窗外的空氣。
山間小路上,一輛嶄新的紅旗牌小轎車飛快地行駛著,與火車行向相反。
他垂誕地望著那轎車,鏡頭漸漸模糊,那轎車愈來愈遠,漸漸消逝,一切是灰蒙蒙的。
火車長鳴一聲,在一個叫楊家屯的小站停了下來。張帥猛然想起什麼,他上前推了推埋頭溫習功課的石小翼:小翼,你幫我看著東西,我下去一趟。
張帥在小站房裏接通了長途電話。
張帥:喂,欒副主任嘛,我是張帥,就是那個在省知青代表大會上放炮的那個頭上長角的……對,對,我正準備到紅岩市參加考試,我現在很苦悶,數理化一竅不通,幾小時的書麵考試將把我的入學資格取消,是不是請您給我幫一把……
他壓低聲音:在教育局招生小組那裏給我說兩句……
對方,市教育局一個豪華的房間。
省革委會常委、紅岩市教育局革委會副主任、紅岩大學黨委書記欒飛,——一個三十多歲戴著眼鏡的瘦個子,欒飛嚴厲地:喂,你清楚嗎,這種招生方法完全是一種複僻現象,今天我們正在著手改變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統治學校的現象,可是居然有人千方百計逼迫工農兵去適應舊的教育製度,這樣搞分明是複辟回潮,把我們寄予希望的人都給卡了,張帥同誌,這是一場複僻與反複僻的鬥爭!複僻狂們已經把刀擱到我的脖子上了,首長要我們堅決頂住……張帥,你敢不敢反潮流?!
小站房裏,張帥激動地:敢!我敢!隻要有人支持!
欒飛高興地:有,省委有人支持,中央有人支持!小夥子,大膽幹吧,前途無量啊……
張帥正欲說話,隻叫一聲長鳴,火車徐徐開動了。
張帥憧憬地:火……火……
欒飛:對,要放火,火放得越大越好,越猛越好,越旺越好……
張帥去追火車,火車疾駛……
他呆呆望著急得直翻白眼。
火車上,眾人圍著淩滔。
肖玲:淩滔,你給我們講講你是怎麼見到周總理的?
眾:對,你給講講。
淩滔充滿深情地:那是一九六五年的春天,當時我正在紅岩一中上學,敬愛的周總理受偉大領袖毛主席的委托,在視察紅岩市工廠農村以後,視察了紅岩一中……
(演出)
紅岩一中的校園裏,桃李爭豔,春意盎然,人群鼎沸,喜氣洋洋,周總理笑容滿麵的身穿毛澤東灰色製服在省委負責同誌伍愛馬、淩雲飛等的陪同下來到師生當中。
周總理緊緊握著一隻隻顫抖的手。
(畫外音)當時我代表全校師生員工給總理獻花。
淩滔(十七歲)手捧一簇鮮花獻給周總理,周總理微笑著捧過鮮花用手親昵地拍著淩滔的肩頭輕輕問:小鬼,畢業以後幹什麼?
淩滔將頭一揚:向科學進軍!
總理爽朗地笑了,眉毛一揚:好,祖國在期待你們,你們要用心讀書,現在不學,將來沒用。
(化入)大家沉浸在幸福的境界中,洪雁激動地喃喃自語著,現在不學,將來沒用……
晚上,明月溶溶,繁星眨眼。
火車的門口,景物一閃而過。
淩滔和洪雁並肩扶住鐵欄。
淩滔深情地:是啊,現在不學,將來沒用啊,這兩句話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腦子裏,鼓舞我學習、戰鬥……
洪雁撩了一下被微風掀起的短發悄聲問:淩伯伯有消息嗎?
淩滔痛苦地搖了搖頭:八年了,他老人家一直被囚禁在一個海濱,囚禁的主要原因是追隨了賀龍和羅瑞卿的全軍大比武,忠實執行錯誤的軍事路線,再一個原因……
洪雁:什麼?
淩滔脆色蒼白雙手緊緊住鐵欄,大顆的淚株順著麵頰滾了下來。
淩滔:他們說爸爸不能正確對待媽媽的叛徒問題……唉,可憐的媽媽……
(淡出)三五年媽媽在上海搞文藝工作時就和江青認識,而且在一個劇團工作,所以比較了解江青的底細。江青到延安後,媽媽曾向中央組織部反映過江青的叛黨問題,就因為這些她受到了莫須有的罪名的迫害……
我們了解媽媽,尊敬媽媽,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她就給我們講戰爭年代的鬥爭故事……
(疊)夏楠正在屋裏給淩滔和淩晨、淩雪講故事。
講毛主席、周總理、朱委員長的英雄事跡。
(疊)夏楠帶領孩子給烈士墓培土,
清明節時帶著我們到烈士公墓掃墓。
(疊)夏楠給孩子們教唱革命歌曲。
教我們唱老解放區的民歌、新四軍軍歌。
(疊)夏楠正在給淩雪補褲子,
日常囑咐我們不要搞特殊化,要繼承前輩的光榮傳統,艱苦奮鬥,克勤克儉,長大做一個對人民有用的人……
畫外者繼續:媽媽忠於黨,忠於人民,熱愛毛主席、周總理、幾十年如一日,勤勤懇懇,努力工作,身患心髒病後仍然夜以繼日地拚命工作。
(疊)深夜,夏楠仍在燈下批發文件,她的雙眼布滿血絲,臉色蒼白,突然,心髒病發作,她用力支撐著,咬牙從抽屜裏取出藥片塞到嘴裏,大顆大顆的汗珠淌了下來……
就是這樣好的媽媽卻遭到了暗算,一九六七年一個狂風暴雨的夜裏,媽媽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到家裏……
(疊畫麵)當時爸爸正帶著姐姐在外地,家裏有我和妹妹淩雪,我借著燈光一看,隻見媽媽衣服淩亂,臉上有一道道血印子,咀角腫起老高。
“媽媽,他們又打你了吧!”我痛苦地搖著媽媽的胳膊,妹妹“哇”的一聲哭開了。
媽媽一聲不吭,隻是默默地坐在床上。
“你說呀,說呀……”我使勁地搖著,一頭撲到媽媽的懷裏。
這一天夜裏媽媽翻來複去睡不著,她不時親著妹妹的臉蛋,又不時摟著我,在媽媽溫暖的懷抱裏我昏昏睡去了。
一聲驚雷把我從夢裏驚醒,我睜眼一看,啊,床上空空的,媽媽不見了,我一陳驚悸,鞋子也沒顧得穿,急忙奔進裏屋……啊,隻見媽媽披頭散發正跪在毛主席像前,隻聽她斷斷續續地哭著:毛主席,您可得給我作主啊,我冤啊,冤啊,我夏楠跟隨您大半輩子,問心無愧忠於您啊……
“媽媽……”我大叫著撲到她的懷裏。
許久許久,她問我:“滔滔,你說媽媽是怎樣的一個人?”
“好人,天底下最好的人,趙一曼,江姐那樣的人!”
我毫不猶豫的回答。
媽媽苦痛抽搐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淡淡的苦笑。
“那如果有人說媽媽是壞人呢?”
“那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壞的、壞透了的壞蛋!”
媽媽抿開咀笑了,但我看得出是苦笑……
“孩子,要記住,今後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要跟毛主席他老人家走,不要給媽媽爸爸丟臉!”
媽媽哭了,她那滾燙的淚珠落到我的臉上。
又是一聲驚雷,就在這時樓道裏突然響起一陣急驟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用力砸門。
“大叛徒夏楠出來!”有人吼道。
“哐啷”一聲,門被踢開,幾道電光賊溜溜射來。我清楚地看到他們臂上戴著“紅色造反者”的袖章。
一個凶神惡煞的大漢命令道:給我抄!有關首長的一切材料一律帶走!
接著他對媽媽宣布:大叛徒夏楠,你聽著,我們紅岩市文化局紅色造反者總指揮勒令你馬上出這狗窩,跟我們到總部去,原則格打勿論!
媽媽咀角露出鄙視的一絲冷笑沒有吭聲。
兩個家夥在門口貼上一副對子:
廟小神靈大
池淺王八多
橫聯:一窩混蛋
一個家夥翻到了抽屜裏媽媽的手表:嗬,瑞士小坤表,給我老婆戴正合適。
那個頭目模樣的人把奪到手:不行,這得交公!
說著塞到了口袋裏。
那家夥吐了吐舌頭沒敢吭聲。
一個家夥扛著一麻袋東西出動了,那個大漢推著媽媽:走,快走!
我和妹妹叫著撲上去:媽媽,你不能走,不能走啊!
妹妹哭著揚著小手: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媽媽用盡全力,把盡可能多的溫暖給我們,她輪流抱著我們。
“快他媽走!”一個家夥狠命拖著媽媽。
媽媽掙紮著叫著:滔滔,記住媽媽的話,照顧妹妹!
“媽媽,媽媽……”一聲霹靂搖撼著整個房間。
雨,下得更大了……
隔了不久,有兩個家夥來到我的家,把一個骨灰盒把到我的麵前說:你們家的狗妖婆自絕於黨,畏罪自殺了!
骨灰紛紛揚揚灑了出來……
(淡入)
淩滔:唉,媽媽,可憐的媽媽,你奔波一生,想不到竟落得這般下場,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一聲汽笛,呼嘯著撕破夜幕。
洪雁氣憤地:幾年來被那些家夥誣陷的老幹部真不知有多少!這樣慘痛的事件竟在我們這樣的社會主義中國發生,真是新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淩滔感概地:是啊,青山可曾明日月,綠水何曾洗是非?我想起了一段老幹部寫的詩:
父母忠摯為國酬,
風霜盡,何曾怕斷頭?
而今江山紅遍,鬢已秋,靠誰來守?
忍將夙願向東流。
……
爸爸啊,你如今怎樣了?
淩晨,紅岩東站
一列列車匆匆進站,車廂上走下興致勃勃的淩雲飛,他手裏拉著春昵。
人群裏一位身著樸素的老幹部迎了上來,他是省委書記伍愛民。
伍愛民:老淩!
淩雲飛見到老戰友格外激動,他三步並做兩步迎上去:老伍!
春昵咧著小嘴笑了:伍爺爺,伍爺爺!
伍愛民抱起春昵興奮地親著她的小臉蛋:嗬,幾年不見都長這麼高了,那時我見到你時,你還光著屁股在床上哭呢!哈哈……
春昵頑皮地用小手打著他的臉:瞧你,你這大胡渣子,紮得人家真疼!
“喲,喲……”伍愛民爽朗地一陣大笑,幾人朝外走來。
紅岩市街道上
嶄新的紅旗轎車裏
伍愛民和淩雲飛正在敘說,春昵高興地瞧著外麵的景物。
伍愛民幽默地:想不到吧,老戰友!打來打去我們又撞到一起來了!怎麼,這次到北京見到總理了嗎?
淩雲飛喜形於色地:見到了,可惜在北京醫院裏葉帥也在,還有軍委的幾位首長,唉,我們的總理在病危的時候,還惦念著我們這些從瑞金出來的紅小鬼,一見麵還是那股子親勁兒,見到他老人家總覺得身上有了使不完的勁兒,什麼苦啊惱啊的,都扔到腦後頭去了。
伍愛民激動地:我也有同感,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晚上,總理拍著我的肩膀說,老伍,回去要好好幹,要注意依靠人民,不要辜負你的名字,更不要辜負全省人民對四個現代化的夙願,我在這裏等著聽你的好消息……
淩雲飛沉浸在激動中,他將淚水縱橫的老眼向外望去,正見紅岩紀念館上麵一行溜金大字:
將革命進行到底!
大字閃閃發光,愈來愈大……
伍愛民抹了一把老淚:老淩,這幾年你在哪兒?
淩雲飛:在青島,那個該死的海邊上。
伍愛民:那咱們是隔海相望嘍,我在遼寧幹校!要知道你在那兒,我也來個青島殷勤為探看,這幾年我每天都練太極拳,這身子骨是越練越棒,看來還能幹他十年二十年的……哈哈……
淩雲飛無限感傷地:四十年來是與非,一生係得幾安危。啊,咱們這是三度重逢了,還記得嗎,第一回……
伍愛民忙接過說:三灣改編
淩雲飛:第二回……
伍愛民:逐鹿中原
淩雲飛:這第三回……
伍愛民笑了:是紅岩興師……
二人相對大笑。
伍愛民:這回中央還讓我幹省委書記這個老本行,你還當你的軍區司令,咱們一文一武,大刀闊斧地幹吧!
淩雲飛幽默地從皮包裏取出一份省報:可有人說閑話了……
伍愛民不以為然:什麼閑話?
淩雲飛:還鄉團回來嘍!
伍愛民哈哈大笑:好啊,當個共產主義的還鄉團員還是不錯的嘛,還鄉理政,義不容辭嘛,這叫做老帥歸位,小兵回營!
伍愛民正要接過報紙卻被春昵一手搶過:爺爺,我要看報,我要看報!
春昵拿著報紙倒著看著。
伍愛民一語雙關,老淩,你看,春昵看報的這個動作不是很說明問題嗎……
二人相對大笑。
一陣急促的鈴聲……
紅岩大學考場上
監考教師秦淮碧(女、四十歲左右)正在發卷子。秦淮碧老師念著:淩滔,鍾鐵牛、洪雁、石小翼、肖玲……”當念到肖玲時,她充滿期待的目光深情地望了她一眼,原來肖玲是紅岩大學肖寒之教授和秦淮碧講師夫妻倆的女兒。
秦老師繼續念著:張帥,張帥!
“來了,來了”喘籲籲的張帥一頭從窗戶撞進來。
他忽然跌倒,一下子扒住了石小民辦的肩膀。
“唉喲!石小翼驚叫一聲,考場上哄堂大笑。
考試開始了。
洪雁在填表:洪雁 女 二十一 出身 工人
鍾鐵牛在填表:鍾鐵牛 男 二十二 出身 貧農
肖 玲在填表:肖 玲 女 十八 出身 高職
石小翼在填表:石小翼 女 十八 出身 右派
張帥在偷瞧淩抗美填表:淩滔 男 二十二歲 出身 他毫不猶豫地填上:“革命軍人”四個字。
張帥用鼻子哼了一句:哼,走資派子弟!
張帥在填表:張帥 男 二十二 出身 他猶豫了一下,手哆嗦著寫道:城市貧民。
考場上一陣陣唰唰的筆尖聲,隻有張帥抓耳搔腮坐立不安。
數學試題幾個字愈來愈大,突然旁邊躍起一個O字,那O字套環朝他飛來,愈來愈大,正好套到他的脖子上,他用力去摘,可是越來越緊,他氣得幹瞪著眼,眼神裏充滿了絕望……
畫外音:我的飛黃騰達的政治捷徑,唉,眼看望塵莫及了!
窗外,一隻尖咀烏鴉站立在窗台,朝他鬼頭鬼腦地笑著“哇哇……”
“要是隻喜雀多好哇……”他喃喃道。
烏鴉“哇哇”又叫了兩聲道:我有時也會報吉利的……
說著攔攔翅膀飛去了,一忽兒叼來一張“錄取通知書”飛到他懷裏,張帥喜出望外摟住烏鴉,狂熱地親著它的屁股,沒想到烏鴉抖抖屁股,地拉了他一臉屎。
他進了紅岩大學……
這是畢業後的情景,張帥身著筆挺的中山裝漫步在北京頤和園的長廊上,旁邊挽著花枝招展的石小翼。
碧波蕩漾的昆明湖上,他們坐在龍船上……
龍船又變成了紅旗小轎車,他喜出望外地臥在車座上。
轎車駛在燈火輝煌的長安街上,一拐彎進了中南海……
轎車被前麵兩個軍人攔住,一人喝道:不準動!張帥,你是一個現刑反革命分子,你被捕了!
(淡入)
“啊……”他大叫一聲醒了過來,原來是一場夢。
秦老師走了過來:怎麼回事?
張帥支吾著:沒,沒什麼,我有點惡心……
他把卷了翻過來,掏出那個綠塑料皮小本子迅速在上麵抄著:尊敬的領導……
紅岩市
省委的一座小別墅裏
電影廳正在放映美國影片《女人比男人還凶殘》。
沙發上坐著省委副書記謝群,女,四十多歲,一個舉止輕佻,冷若冰霜的女人,正在對欒飛說道:尊敬的領導,好樣的,這樣的反潮流英雄真是奇跡般地在紅岩市出現了,好,好,這可是個有棱有角的石頭,我要拿起這塊石頭打人了!
欒飛:我早就物色到這個小子了。
謝群用力吸了一口煙:這個典型首長知道一定會高興的,你要知道,自從林彪摔死以後,各地走資派紛紛抬頭,主席讓鄧小平重新工作後,他們有點發狂,首長特別指示要部暑力量反擊,這張白卷不就是一顆反擊的重型炮彈嗎?妙極了!馬楓該露一手了!
欒飛飽前湊了湊:馬蜂寫作組特意請了曆史係石髦教授坐陣,他的女兒石小翼在內蒙插隊,這次也來省城趕考,老頭說讓照顧些,我已吩咐人辦了。
謝群:好,可是那個肖寒之教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