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赫連初的話也直戳祁淵的軟肋,兩人均臉帶笑意,可相視的眼神早已冰冷到了極點,都恨不得用眼神殺死對方。
一時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繃緊,隨時都可能爆發。
君卜在旁一會看看這個,一會又看看那個,眼見兩人隱隱要起戰火之勢,他忙做起了和事佬。
“哎哎!我說兩位都冷靜一下,別忘了我們現在都被困在迷林之中,不要因個人恩怨影響了此次而來要辦的大事。你們再這樣怒視下去,我的柯丫頭可就危險了!”
這“我的柯丫頭”一出口,那原本怒視而對的兩人,均把犀利目光放在了君卜身上,君卜立時打了個寒顫。
“你們看我幹嘛?好好,我不說,我什麼都不說了,我走還不行嗎!”
他可不想呆在這了,伸手拉過站在一旁處在雲裏霧裏沒看明白的刀硯,麻溜地快步走遠。
剩下的兩人各自收回視線,冷漠地不看對方一眼,祁淵沉著臉,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此處。
——
隨著“吱呀”一聲,木質的門被緩緩推開。
眼上所蒙的紗巾被取下,視線瞬間明亮,身著樸素裙裳的女人忙用手擋在了眼前,待適應了光亮才把手放下。
身旁站著的仆從,極其有禮地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寅仁在什麼地方?”
女人側目看著身旁仆從,話音不大,卻猶帶幾分威嚴之色。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話,仆從低眉斂目,仿佛不曾聽見一般繼續保持著恭敬姿態。
她也不與這些仆從為難,抬腳邁過門檻走進屋內。
身後門再次被緊緊關上,腳步聲漸漸遠去,好像那些人都走了。
在宮內突然收到飛鴿傳信,令她萬萬沒想到竟是多年未見的寅仁所寫,句句懇切,字字誅心。
心中的那根弦就這麼被撥動了,她無法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鬼使神差地迷暈身邊宮女,換下她的衣裳跟隨禦織坊的繡娘一起離開了福慶殿。
利用禦書房的暗道順利出了宮,馬上雇了輛馬車,一路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這裏。
她想,或許她這次真的瘋了。
江太後穩了穩心神,不去再想其他,開始四下打量屋內的陳列擺設。
屋內並不甚寬敞,一張圓木桌,兩把木椅子,素色淡雅的桌簾鋪就,桌上還擺放著一個較大的青瓷花紋大碗,走近一瞧,裏麵養著兩條小紅魚。
魚兒遊動,水草漂浮蕩起一圈圈水紋。
江太後一步步往裏麵走,細細觀察著每一處,不知為何,自踏進這間屋子以後,她的心忽然變得很平靜,那是一種久違的安逸之感。
這麼多年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屋子的中間設了一個鏤空隔斷,上麵擺放著許多雕刻簡單的小玩意,雖不華貴卻很精致好看。
穿過隔斷,便看到小窗半掩,透過那窄小縫隙,可以很清楚地瞧見屋外花紅柳綠,一片春日盎然之景。
水輪轉動,濺起陣陣水花,幽暗的花香在空氣中浮動。
這裏真的猶如一處仙境,未被俗世所染,有的隻是人們向往的平和、靜逸。
再看小窗之下設了一個軟塌,離著榻邊不遠是一列高高的書架,上麵密布擺放著許多的書籍。
江太後走了過去,伸手拂過那一本本醫書,忽然她的手頓住,指尖正好停留在一個及不起眼,而且還十分破舊的書上麵。
這本書,她曾經見過。
指尖輕勾,將這本書給拿了出來,書麵泛黃,有幾處都已經有了磨損。
這是歲月積澱下來的痕跡,江太後輕輕地用手撫摸它,很小心。書本很薄,但拿在她的手上,卻覺得異常沉重。
一本書,包含了一段她和他那時的青澀年華。
猶記那年正值初夏,她還是江府的大小姐——江亦嬈,那日閑來無事便乘坐馬車出府上街。
由於車夫駕車技術不足,險些在街上撞傷一個七八歲的乞兒。
她馬上下車好心將那孩子扶起,卻不料被孩子一把扯住了裙角。
瘦弱的孩子跪在地上,揚起髒髒的小臉,眼淚撲簌而下,哭得那叫一個可憐。
不知為何他會如此,細問之下這才知曉事情緣由。
原來離隱都城外不遠的一個小村子染發了時疫,整個村子的人都病倒了,他的父母為了不讓他也被傳染,隻好忍痛將這孩子給趕了出來。
連在城裏乞討了幾日,孩子本想祈求別人能救救他的親人,奈何根本就沒人理這乞兒。
今兒正好遇到了江亦嬈,所以便大著膽子祈求,孩子想這個看著麵善的大戶人家小姐,一定會出手幫忙的。
聽了這些話,跟隨在身邊的丫鬟翠兒偷偷扯了下自家小姐的衣袖,搖頭示意這事不能管。
小姐性格直率,遇事好打不平,這些翠兒都知曉。
可……這次不是什麼尋常簡單的事,那可是時疫啊!若是小姐染上了可如何是好!
果不其然,江亦嬈馬上讓這孩子帶路,她要親自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