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婉挎著食盒,默然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可是沒走了多遠,前麵一人擋住了她的去路,她馬上頓步,看著麵前那個黑衣鬥篷人,麵上微有些不自在。
“你去看她們了。”
那人瞥了她一眼,有些明知故問。
雲婉雖有些心虛,可也沒打算隱瞞,鎮定回答:“是,我給她們送了點吃的。”
“嗬——”那人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聲,森白的骷髏麵具在這白日裏都顯得越發的猙獰可怖。
“都是將死之人而已,她們應該感謝你送去的最後一頓飽餐。”
此人性子時好時壞,令人捉摸不透。對你好的時候,可以什麼事情都對你傾訴,對你不好的時候,那眼神隨時都像要把你殺掉一樣。
所以雲婉對他還是從心底裏感到懼怕的,對於他所說的這番話,不清楚到底是真還是假。
穩了穩心神,問道:“你想要了她們的性命?”
那人輕蔑而笑,“不止是她們,還有那些人。”
她知道,他所指的是誰。
心裏已經隱約開始覺察他所說的並不像是在開玩笑,雲婉強裝鎮定,看著那人,終於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就算把這些人全都殺了,又能得到什麼?”
他籌劃了這麼久,步了這麼多的局,這場殺人遊戲給他能帶來什麼?是心靈的安慰?還是報複的快感?她實在不懂。
那人聽了她的話,終於不再淡定,霍然轉身麵對著她。
“這都是他們欠下的債,即便是死了也不能解我心頭恨意,我就是要折磨他們,把當年他們曾對他做過的一切,通通回報給他們!”
他嘶聲大吼,怒瞪的雙目被仇恨蒙蔽,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口中的他,雲婉知道那個人就是指毒王寅仁。
“不要再傻了!就算把他們全都殺了,你也不會得到任何快樂的!你這一生執念太重,把自己活得這麼累,真的值得嗎?”
“你懂什麼!他延續了我的生命,沒有他,我在當年就已經餓死街頭了,所以我願為他做任何事。他生前沒有實現的一切,我都會去幫他完成,這是我的使命,是支撐著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看著他情緒憤然,看著他陷入瘋魔,雲婉知道無論如何規勸都是無濟於事了。
她喃喃說道:“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那人已經重新將視線落到了別處,激動後變得愈加沉寂,眼望著薄霧蒙蒙的四周,這穀內的秀美風景多少能淨化些他心底凝聚已久的陰霾。
“不,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麼。我若真是個瘋子,當初就不會救下你們了。”
他說的倒是事實,這一點雲婉無法反駁。
當時她被江霖追捕的時候,阿忠為了她選擇了赴死,後來她終於明白了這份情拚命跑回來,不見阿忠身影悲痛的差點死去時,是這個人救下了她。
他不止救下她,同時還救下了她的阿忠。
帶他們倆來到了這裏,給了他們一個安身之所,所以雲婉是從心底裏感激他的。
對於他的所作所為,她雖看不慣卻也沒有任何立場站在道德製高點去指責他。
每個人的生長環境不同,形成的心性也就不同,他雖然沒有提起過自己的過往,但她相信那定然是令他十分沉重的記憶。
隻是她始終不知,這樣一個可以稱之為變態的人,為何單單對她及阿忠懷有仁慈之心呢?
“你不用在心裏胡亂猜忌了,我之所以救下你們,也隻是覺得你們可憐罷了。不要把我當作好人看待,我從出生後,就注定不會成為一個善人。”
不待她說什麼,他倒先自己為其解惑了,隻是這個借口未免有些太牽強了。
她不信,卻也沒有多問。
一旁有仆從過來,衝著黑衣鬥篷人點頭,那人揮手示意仆從退下。
玩味一笑,“他們已經走出了迷林,比我預期的快了許多,看來這雍國皇帝還真的不容小覷。”
“他是一個好皇帝。”雲婉回答的很堅定。
那人側目看她,揶揄道:“你不是一直喜歡那個皇帝嗎?為何現在得知他進到這座牢籠之中,沒有一絲著急?”
雲婉笑了,笑容純淨,不添任何雜質。
當她褪去濃妝,正視自己的內心後,她其實真的是個十分美麗的女子。
曾經的她那般癡戀著一個人,恨不得用盡各種手段能陪在他身邊,現在看來,那原來都是她的貪欲在作祟。
被奴役久了,若是發現能有重新站起來的機會,相信沒人會傻到不去爭取,她就是這麼現實的一個人。
然而現在,心境變了,哪怕她再見到那個男人,也能淡而笑之了。
“你根本就沒有給阿忠下毒,你隻是找這個借口想把我們一直留在這裏而已。”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倒是直接揭穿了他的謊言。
她們被這人帶到這忘情穀之後,他就給阿忠吃了一份藥丸,聲稱此藥為化屍丹。
他說若是他們離了這穀中的濛濛霧氣,見了外麵的陽光,即刻便化為一片血水,讓人受盡痛苦折磨而死。
所以,她和阿忠才一直留在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