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兮，木葉蕭蕭。
一隊快馬踏著滿地落葉，穿林過溪，飛奔而來。另一條路上，亦同時奔來一批人馬。不多時，兩隊人馬交彙於一處，並排齊奔。
健馬飛蹄，落葉四起。
跑在最前麵的一匹是“烏雲踏雪”，一匹是“白額紅玉”。兩駒並行，不分伯仲。
“白額紅玉”上的馬上人忽而雙手撐鞍，一個旋身，飛出兩腳。“烏雲踏雪”的馬上人彎腰擰身貼於馬側，躲過飛腿，又一個打滾立於馬上，出招進攻。危馬之上，兩人大展拳腳，過得一百來招。
馬還是齊頭並進，馬上人也是難分軒輊。
“好身手！”“烏雲踏雪”上的男子溫文一笑，出口大讚。
“好馬！”“白額紅玉”上的男子銳目一閃，亦讚了一聲。
兩人相視而笑。
“司馬兄弟哪裏去？”
“路兄去哪裏我也去哪裏。”
馬上的兩人正是路遙與司馬銳。
“可也是收了上官葉的飛鴿傳書？”
“英雄樓一聚，眾人齊誅‘笑裏藏刀’，大快人心！”
“這筆恩怨究竟是要了結。”
這時，一輛馬車迎麵馳來。
馬隊如風，從馬車兩旁呼嘯而過。
風掀起車簾一角，車內人容顏一現。這極短的一瞬，並沒有逃過路遙的眼睛。
他神色一滯，情不自禁地回頭張望，凝思片刻，喃喃吐出三個字：“柳月芙？”繼而雙眸一亮，大聲朝司馬銳喊道：“司馬兄弟，剛才車裏那個是柳莊主的女兒柳月芙！”
司馬銳眉頭一皺，旋身提氣，踏著顆顆奔馬的腦袋，箭一般向馬車的方向掠去。路遙亦緊拉馬韁，“烏雲踏雪”慣通人意，立時調轉馬頭，撒開四蹄飛奔。
司馬銳足點馬頭，如履平地，一個飛躍落到拉馬車的馬上，兩腿一夾馬肚，驚馬前蹄上引，嘶鳴鬃飛。馬車一個震蕩，馬夫飛落在地。
司馬銳大喊一聲：“車上的可是柳家大小姐？”
不見有人應聲，司馬銳剛要去掀車簾。整個車廂突然騰空而起，繼而一聲爆裂，竄出數條人影。
司馬銳卻隻看到一把劍。
這把劍看起來並不快，亦並非什麼傳世名劍。可是劍的自信與霸氣、沉著與篤定，分明透露著危險與可怕。如果這把劍要刺進他的心窩，他隻有眼睜睜等死的份；如果這把劍要取他項上人頭，他隻有把腦袋伸出好死得痛快些。
“司馬兄弟！”路遙大喝一聲，人已從馬上飛起，劍已從腰間拔出。
一劍送出，恰好將飛至司馬銳頸間的劍尖一擋。司馬銳趁此時機拔劍，劍光幽涼，恍若一陣秋風。
這時，茶幫與煤幫的兩隊人馬急奔而至。馬上的錦鯉遠遠望見花嫣然和伶蛙、淑蜻她們，臉上一陣欣喜，翻身下馬，直朝姐妹們奔過去。
“嫣姐姐！”她撲倒在地，霎那間淚下雙頰。
“錦鯉？”眾女們又驚又喜，急忙將她扶起。
“你怎麼會在這裏？”花嫣然問道。
“我一出南京城就往揚州趕，誰知路上竟病倒了，連幾個小毛賊也打不過，差一點就……幸好遇到路大少，救了我一命。我一直念著要到聚寶樓報信，路大少就將我送到那裏，可是英姑娘不在聚寶樓……我，我好擔心你們……”
“你瞧，大家不是都好好的嗎？”
錦鯉從懷裏掏出花嫣然的團扇，剛要原物奉還。恰好司馬銳一個不敵，自鎖骨至肋下被劃了一道大口子，重重摔了下來，將那把團扇壓在身下。
他粗喘著氣，撫上血淋淋的傷口，另一手艱難地將身下的異物撥拉出來。一瞥之下，臉色大變，立刻拿起團扇仔細查看。荷葉、荷花、水紋、小蛇，還有“芙蓉水君”這四個小字，仿佛秦淮河畔那夜重又回到自己眼前。
——團扇緩緩移開，團扇下的那張臉傾國傾城，美好得似是一個夢。
他猛然抬頭，見到了花嫣然與眾女。年輕英俊的臉上刹那間抹開一股濃濃的仇恨。
這時，錦鯉大叫一聲：“手下留情！”
淩輕風的劍偏了三分，刺入路遙左胸。劍上的血珠殷紅透亮，沿著鋒利的劍鋒點點滴落。淩輕風冷冷地將劍收入鞘中，再也不向路遙投去一眼。
錦鯉連同茶幫的幾個手下立刻圍到路遙左右。錦鯉用帕子捂住傷口處不斷湧出的血，不知不覺間眼眶彤紅。那個叫阿蒙的得力屬下，當即撕開衣服下擺，手腳麻利地替主子包紮。
路遙見到錦鯉眼中淚花閃閃，笑道：“傻丫頭，哭什麼啊？”
這麼一說，錦鯉的眼淚一串串往外冒：“你的內傷還沒有好……現在又……”
看著這個為自己掉眼淚的女子，路遙心中一暖，柔聲道：“放心，我死不了。”
看著這一幕，花嫣然心裏已經十分明了，於是微笑著對眾女說：“我們走吧。”
“等一下！我要跟柳大小姐說句話。”司馬銳說道。
柳月芙此時正由荇柔和紫螺扶著，仍是病如西子捧心。對於司馬銳與路遙，她也是認得的，便怯怯問道：“你要跟我說什麼？”
司馬銳開口：“京城上官家的上官葉發了飛鴿傳書，要在英雄樓開誅罰‘笑裏藏刀’的武林大會。你們柳莊受害最慘，身為柳家大小姐，你是不是也得去一趟？”
柳月芙望了淩輕風一眼，低頭說道：“我已經不是柳家大小姐了。”
司馬銳瞟了瞟花嫣然與淩輕風，說道：“你可知道？你身邊的那位花姑娘，是‘笑裏藏刀’的同夥。你怎麼跟他們在一起？”
柳月芙臉上的痛楚加深，激動地搖著頭說：“這些事，我都不管了。你們快走吧，就當柳月芙已經死了！”說著轉過身去，任由司馬銳說她不忠不孝，亦毅然決然，沒有回頭。
淩輕風默默來到她身邊，以他一貫冷然的口吻說道：“你要做任何事情，我都不會攔你。”
柳月芙淒然而笑：“如果你的生命已經快到盡頭，你還會把時間浪費在那些恩怨情仇上嗎？”
——世人執著於恩怨情仇，隻因為他們總以為生命如日月一樣天長地久。
淩輕風心頭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他暗暗握緊雙拳，發誓要與閻王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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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掌櫃心無旁騖地撥著算盤，全然不顧眼前那幾十雙瞪了他許久的眼珠子。
“天色不早了，各位要是不想露宿荒野，就趁早去找別的住處吧。”方掌櫃好心提醒道，眼睛仍盯在今日的賬本上。一看到收入那一項裏寫著兩錠黃金，臉上就掩不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