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一個脾氣火爆的立時把桌子拍得“嘭嘭”響,怒道:“誰不知道這方圓五十裏隻有你一家客棧?你要我們到哪兒找住處去?”
一石激起千層浪,抗議聲立馬多了起來。
“到底是哪個缺德鬼一下子把這裏全包了?叫他出來露露臉,大夥兒看看他是不是有三頭六臂,需不需要住那麼多房間?”
“他縱然有三頭六臂,見了大爺我,我也要砍下它兩頭四臂來!”
“讓那倒黴鬼出來!”
……
正鬧得沒法子收拾。忽而大門洞開,一個白色物體倏忽飛到方掌櫃跟前,深深嵌到木桌子裏,把方掌櫃嚇得臉色煞白。定睛一看,原來是張銀票,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有沒有房間?”一聲大喝,使得原本吵吵嚷嚷的人們頓時連屁也不敢放一個。
方掌櫃已經迎了上去,笑著說道:“對不住了,各位,今兒個小店整個兒被包了。但是……幾位客官要是不嫌棄,後頭有兩間柴房,還有一間雜物房……”
還沒說完,其他人的怨毒眼神就快將他千刀萬剮了。
那人擺擺手,說:“我們家主子受傷了,睡不得那些不幹不淨的房間。麻煩你把那位包房的大爺叫過來。我們要找他商量商量。”
聽他那麼說,眾人也連連附和。
“這……”方掌櫃麵露難色。他還記得今天一大早闖進店裏的三個不速之客,個個錦衣華服、滿臉富貴,更叫人發怵的是那三人的氣度、神態簡直像王公貴族,叫人不敢輕慢。
“什麼事那麼吵?”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氣度非凡的男子出現在眼前。在場的人與他一比,就像是都矮了半截、灰了半分。有些人天生卓爾不群,別人見了也不得不自慚形穢,這個男人無疑是其中的一個。
“茶幫的阿蒙見過這位老爺,我家公子和煤幫司馬公子都身負重傷,需要地方養病,希望您通融一下。”阿蒙盡量放低身段,以免惹來不該惹的麻煩。
那男人說:“既然這樣,就讓兩位公子到我房裏住吧。”淡淡說罷,便要轉身回去。
其他人不肯罷休,叫道:“那我們呢?”
那男子頭也不回,當空撒下一大疊紙。
“是銀票!”眾人大喜,爭搶著去撿,到手了便走人,嘴裏還罵罵咧咧:“有錢就了不起啊?”、“休想用錢就把我們打發了?”……直到走得一個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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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蒙派人送路遙與司馬銳進客房休息,找了個大夫來給兩人治傷,又將手下人安置妥當。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後,已經月上枝頭。他不放心路遙的傷勢,便去客房看望。走在路上,經過一個個房間,發現每個房裏都住滿了人,有賣唱女在練嗓子,婦人在罵孩子,嬰兒在哇哇大哭,兩口子在說親密話……隻有一間房悄無聲息,微微燭火在其中搖曳。
阿蒙剛從門前經過,突然,“吱呀”一聲,那扇門開了。他一驚,下意識地躲起來。隻見從門裏步出一個身著紅色紗裙的女子,青絲高挽,步搖低垂,懷裏抱著一把古琴。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更顯得她清雅脫俗。
“他說你不該把自己的房間讓出去,今晚你隻好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了。”那女子盈盈笑道。
“我不介意。”那位氣度不凡的男子坐在園中的石墩上,神色淡定如常。
“我來為你彈一曲,可好?”
“明月、佳人、妙曲,有何不可?”
不一會兒,幽幽的琴音嫋嫋傳來,絲絲縷縷,縈繞不絕。
“阿英,他所說的話我不但相信,而且必定會助上一臂之力。他日他的心願達成,我希望他不會負你。”
琴音戛然而止。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軒轅聖是個德才兼備、誌向高遠的人。你與他有緣,他會是個值得依靠的男人。”
她又笑了,笑容中卻有絲絲哀怨,“當日你知道我幫他做事,你怕他害苦我,所以非要見到他。如今你見了他,了解了他的想法,便決心去幫他,你幫他居然是為了把我推給他。我認識你,有十年了,可我從來不明白你。”
他歎了一口氣:“也許我們是有緣相識,無緣相知。”
“我擅於彈奏古琴。我以為人與人之間,如同彈琴人與聽琴人一樣,心意相通自然不需要語言來傳遞感情。我以為你懂,可是看來你不懂。那麼,落英我鬥膽問一句:你可曾對我動過心?”
他看著她,無言以對,扭頭避過了她專注的目光。
她走到他跟前不依不饒地問:“你看著我,回答我。”
“我……”還沒開口,她便主動吻上他的唇,捧著他的臉頰,令他無法躲避自己的注視。櫻唇滑入他口中,翻攪起他的激情與衝動。他不再退卻,一把將愛了十年的女人擁入自己懷中,盡情釋放著隱忍極深的情感。
“啊!”他感到舌上一陣劇痛,接著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
她推開他,對著他笑,紅唇間還淌著絲絲血跡,看起來詭異可怖:“你明明是鍾情於我對不對?為什麼要躲?你可知道,這十年來我對著你心裏有多麼苦?”
他搖頭:“阿英,我不能……我沒有資格……”
“你沒有資格?誰說你沒有資格?你沒有資格還有誰會有?難道你要我為你再等上另一個十年?我是一個女人,我已經沒有多少個十年可以等!”她從來溫柔典雅,從來笑臉迎人,此刻卻情緒激動、淚眼滂沱。
她已經二十有六,與她同齡的女子甚至快要當奶奶了。可是,她卻仍在為一個不願開口的男人拚盡心力。今天一早,她攬鏡自照,竟發現自己發間已經萌生了一縷白發。光陰易逝,紅顏易老,她已經沒有矜持的本錢。
正當兩人默然而立之時,忽而聽到牆頭有動靜。兩人警覺起來,立刻躲到一旁,恰好撞上已經躲了多時的阿蒙。三人一陣尷尬。
“你為什麼要偷聽?”金府管家壓低聲音問道。
“我……”阿蒙一時語塞,出掌相擊,隻想立刻脫身。
金府管家捉住他的手臂一拉,另一隻手揮出一拳。
兩人在這旮旯之地拆拳解招,打得樹葉婆娑作響。
“有人?”外麵有人輕呼了一聲。
他們立刻停下來,手臂還交纏著,凝神去聽外麵的情況。
“她在這裏?”
“絕對沒錯的。我向周圍的人仔細打聽過。”
“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過分了?”
“她才過分好不好?我們一起發過誓,絕不依靠男人。她卻背叛誓言。嫣姐姐饒她,我們可不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