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年為學士時,草《答契丹書》雲:“鄰壞交歡。”進草既入,真宗自注其側雲:“朽壤、鼠壤、糞壤。”大年遽改為“鄰境”。明旦,引唐故事:學士作文書有所改,為不稱職,當罷,因亟求解職。真宗語宰相曰:“楊億不通商量,真有氣性。” ( 一作性氣 )太常所用王樸樂,編鍾皆不圓而側垂。自李照、胡瑗之徒,皆以為非及。照作新樂,將鑄編鍾,給銅 ( 一有於字 ) 鑄瀉務,得古編鍾一枚,工人不敢銷毀,遂藏於太常。鍾不知何代所作,其銘曰: ( 一作雲 ) “粵朕皇祖寶和鍾,粵斯萬年,子子孫孫永寶用。”叩其聲,與王樸夷則清聲合,而其形不圓 ( 一有而字 ) 側垂,正與樸鍾同,然後知樸博古好學,不為無據也。其後胡瑗改鑄編鍾,遂圓其形而下垂,叩之掩鬱而不揚,其鍾又長甬而震掉,其聲不和。著作佐郎劉義叟竊謂人曰:“此與周景王無射鍾無異,必有眩惑之疾。”未幾,仁宗得疾,人以義叟之言驗矣。其樂亦尋廢。 ( 一有不用二字 )自太宗崇獎儒學,驟擢高科至輔弼者多矣。蓋 ( 一作自 ) 太平興國二年至天聖八年二十三榜,由呂文穆公 ( 蒙正 ) 而下,大用二十七 ( 一作五 ) 人。而三人並登兩府,惟天聖五年一榜而已,是歲王文安公 ( 堯臣 ) 第一,今昭文相公韓仆射、 ( 琦 ) 西廳參政趙侍郎 ( 概 ) 第二、第三人也。予忝與二公同府,每見語此,以為科場盛事。自景佑元年已後,至今治平三年,三十餘年十二榜,五人已上未有一人登兩府者,亦可怪也。
一
真宗朝歲歲賞花釣魚,群臣應製。嚐一歲,臨池久之,而禦釣不食,時丁晉公 ( 謂 ) 《應製詩》雲:“鶯驚鳳輦穿花去,魚畏龍顏上釣遲。”真宗稱賞,群臣皆自以為不及也。
趙元昊二子:長曰佞令受,次曰諒祚。諒祚之母,尼也,有色而寵,佞令受母子怨望。而諒祚母之兄曰沒藏訛龐者,亦黠虜也,因教佞令受以弑逆這謀。元昊已見殺,訛龐遂以弑逆之罪誅佞令受子母,而諒祚乃得立,而年甚幼,訛龐遂專夏國之政。其後諒祚稍長,卒殺訛龐,滅其族。元昊為西鄙患者十餘年,國家困天下之力,有事於一方,而敗軍殺將,不可勝數,然未嚐少挫其鋒。及其困於女色,禍生父子之間,以亡其身,此自古賢智之君或不能免,況夷狄乎 ! 訛龐教人之子殺其父,以為己利,而卒亦滅族,皆理之然也。
晏元獻公喜評詩,嚐曰:“‘老覺腰金重,慵便枕玉涼’未是富貴語,不如‘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台’,此善言富貴者也。”人皆以為知言。
契丹阿保機,當唐末五代時最盛。開平中,屢遣使聘梁,梁亦遣人報聘。今世傳 ( 一有學士二字 ) 李琪《金門集》有《賜契丹詔》乃為阿布機,當時書詔不應有誤,而自五代以來,見於他書者皆為阿保機,雖今契丹之人,自謂之阿保機,亦不應有失。又有趙誌忠者,本華人也,自幼陷虜,為人明敏,在虜中舉進士,至顯官。既而脫身歸國,能述虜中君臣世次、山川風物甚詳,又雲:“阿保機虜人實謂之阿保謹。”未 ( 一作莫 )知孰是。 ( 一作也字 ) 此聖人所以慎於傳疑也。
真宗尤重儒學,今科場條製,皆當時所定。至今每親試進士,已放及第,自十人已上,禦試卷子並錄本於真宗影殿前焚燒,製舉登科者亦然。
近時名畫,李成、巨然山水,包鼎虎,趙昌花果。成官至尚書郎,其山水寒林,往往人家有之。巨然之筆,惟學士院玉堂北壁獨存,人間不複見也。包氏宣州人,世以畫虎名家,而鼎最為妙,今子孫猶以畫虎為業,而曾不得其仿佛也。昌花寫生逼真,而筆法軟俗, ( 一作劣 ) 殊無古人格致,然時亦未有其比。 ( 一作未有過此者 )寇萊公在中書,與同列戲雲:“水底日為天上日”,未有對,而會楊大年適來白事,因請其對,大年應聲曰“眼中人是麵前人”。一坐稱為的對。
朝廷之製,有因偶出一時而遂為故事者。契丹人使見辭賜宴,雜學士員雖多皆赴坐,惟翰林學士隻召當直一員, ( 一作人 ) 餘皆不赴。諸王宮教授入謝,祖宗時偶因便殿不禦袍帶見之,至今教授入謝,必俟上入內解袍帶複出見之。有司皆以為定製也。
處士林逋居於杭州西湖之孤山。逋工筆畫,善為詩,如“草泥行郭索,雲木叫鉤輈”,頗為士大夫所稱。又《梅花詩》雲:“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評 ( 一作能 ) 詩者謂:“前世詠梅者多矣,未有此句也。”又其臨終為句雲:“茂陵他日求遺稿,猶喜曾無《封禪書》。”尤為人稱 ( 一作傳 ) 誦。自逋之卒,湖山寂寥, ( 一作寞 ) 未有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