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兩個城兵,一臉凶悍地走來,但當看到昏迷在床上的芠兒的時候,他們的臉上一下子溫和了很多。
他們其實是狼眼的人,隻不過換上了衙門的兵裝而已。
鼎天和晴風看這些家夥衝來,一開始也有些小驚,兩人不禁對看了一眼,很快又明白了,城兵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兩人就站了起來,意思是願意跟他們去衙門。
整個過程都是悄然無聲的,這恐怕是世上最安靜的逮捕了,因為所有人都不願意驚醒床上那個蒼白憔悴的女子。
城兵怕的是左相大人,所以不敢對芠兒無禮。
鼎天和晴風則希望芠兒多睡一會,多休養一下。
當他們快走到房門的時候,一個脆弱的聲音把他們叫住了:
“慢著——”
四人驚訝地回頭看去,隻見芠兒已經坐了起來,她沒有看過來,隻是傻傻地看著被子,道:“我會帶他們進左相府。”
“是。”兩個城兵並沒有多想,便拱手作揖應道,然後輕輕離去了。
城兵的唯唯諾諾讓鼎天和晴風大吃一驚,他們無法理解為什麼城兵會聽從芠兒。
但不管此時有多大的疑問,兩人都不能問了,因為芠兒已經掩麵而泣。
她的哭泣比之前理性多了,沒有哭嚎,沒有瘋語,隻是在那裏靜靜地抽泣。
然而這哭聲卻更讓晴風心碎,他走到床邊,還沒說話,芠兒就一把將他拉下坐在床邊,一頭栽進他的懷裏,又放聲大哭起來了。
鼎天不忍看下去,他輕輕地出去把門掩上,然後轉身扶在護欄,傻傻地看著天。
雨停了。
這場雨下得倉促,停得也倉促。人的生命不也一樣,來得倉促,去得也倉促?
更倉促的是這個覓魂長的腳步。
“回稟大人,大人吩咐的事已辦妥。”他一進入左相大人的寢殿便蹲跪下來說道。
紗帳內,左相大人已放下手中的書籍,等著他說下去。
覓魂長道:“凶手本名浮畫,花名浮誇,五年前來到福寶客棧做工,屬下已拷問過該客棧的掌櫃及夥計,所得供詞各不相同,無法確定他的真正來曆,但有不少人供稱,凶手與鼎天、夕晴風二人有交情……”
他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想著應該怎麼說下去,因為他並沒有對鼎天和夕晴風二人進行審問,這算是他失職。
左相大人道:“萱兒上次回來的時候,提起過這兩個人。”
覓魂長連忙道:“這二人是被編作與小姐同組辭館的,當手足要將這二人帶回衙門時,遭到芠兒小姐阻止,她說她會親自帶這二人回府,所以……”
左相大人歎了一口氣,也罷,既然芠兒說會帶回來,她就一定會帶回來的,正好他也想見見這二人,看看他們是如何討萱兒芠兒喜歡的。
眼下既然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凶手就是移魂尊者,那麼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對凶手下手了。
左相大人道:“所以直接對犯人嚴刑逼供。”
覓魂長道:“恐怕不必了。”
左相大人詫異道:“不必?”
覓魂長道:“犯人已供認,稱自己是千真萬確的移魂尊者。”
左相大人聽罷霍地站起來,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不得不承認,這家夥實在是狡猾。
稍許,他才問道:“這事有幾人知道?”
覓魂長道:“隻有屬下和左相大人知道。當時屬下正單獨審問此人,怎料他輕易就供認了。”
他說罷忽覺一驚,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襲上心頭。
左相大人道:“保密此事。”
覓魂長忙應道:“是!”
左相大人道:“逼供可免,嚴刑難逃,照打。”
浮誇正在受刑。
鞭打,使他皮開肉綻;炮烙,使他皮燎肉焦。
他沒有打出任何嘶吼聲,因為他連發聲的力氣都沒有了,但他的神誌卻是清醒得很!
施刑的人經驗老道,他們深知如何才能使犯人承受最大的痛苦,但又不至於暈去。
用刑一輪後,他們會往犯人身上潑一桶藥水,用於止血,這不是為了給犯人療傷,而是為了避免犯人失血過多而休克。
因為休克了,再用刑就失去了意義。
有兩種東西可以使人超然世外——痛和死。
人隻有在麵對這兩種東西的時候,才會真正對世間的一切都失去了追求,如果一個人在痛到生不如死的時候還有追求,那一定是求死個痛快。
但浮誇還不想死。
他任何時候都可以死去,唯獨這個時候不能,因為他還想再親眼見一下阿天,親口對他解釋一下這件事。
他知道阿天一定會聽他解釋的,他堅信這一點,所以他才不想死去。
可是,阿天和晴風會來看他嗎?就算他們想來,衙門會允許嗎?